第四十八章：崩溃
“不可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哭泣着的里琪……不，那是伊末利斯。一直活在别人的世界里的伊末利斯。在接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限时，似乎出现了某种错误，她连里琪本人的记忆也一并复制了。而真正的里琪的意志，也接管了本属于伊末利斯的辅助权限。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互换，没想到成为了专门为伊末利斯编制的空中楼阁，一个巨大的谎言。
里琪并不忍心去拆穿这一切。伊末利斯的人格已经成为“里琪”了，若是告诉她连这过去的记忆都是虚假的，那就太残忍了。
可是纸包不住火。在自我认知的世界里，能印证自我存在的证据也全部都来自自己的造物主的给予。当这种根基的存在都是伪造的，那么任何的争辩也变得苍白无力。
当初对里琪冷语相向的自己，现在看来无比可笑……
在实验室之中诞生的伊末利斯，那是纯正的人工智能的起源，一切人造智慧的开端，艾比蜜娅便是她自己创造出的自己的复制品。这样的人造智慧配以【二代盖波加】机体，这才是整个天界智慧的结晶，这才配得上是天界的科技，而不是一台笨重的大机器人。
在被里琪唤醒时，她是洁白无瑕的白纸。她有人格，拥有自己的思考，拥有自己的理性和感性，但是她没有过去，没有任何的经历。她有的只是资料库中无穷无尽的知识，以及并没有实践过它们的空虚。
但是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她是一个人工智能。在被唤醒时，她的使命就开始了。
辅助接受了这具机体的改造者，结合改造者的思维方式，帮助那人做出完美的修正，完成一次次的完美战斗，最后会和改造者一起死去，落得一个不知为何停止运行的下场。她的使命就是这么简单。
她的一生，注定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即便会“如此的简单”，这也是她这张“白纸”所将要获得的染色。即使和常人完全不同。这也是她即将获得的一生的经历。
她没有多想，那不是她的权利。
但是，似乎这样不自由的她，注定遇到一个自由的灵魂，一个帮她解脱的灵魂。就像繁星之间的相遇，就像沙砾之间的渺茫。
只是这种“自由”，却是另一种禁锢，另一种毁灭，完全称不上什么自由罢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在外如饥似渴地发掘着全新世界的艾比蜜娅，当她正在大口地品尝着名为冰淇淋的人间美味时，看见了那道红色的通天光柱，摧毁了里面还有数千人的安保大厦。
在“自由之后的新世界”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这导致又有一种全新的情绪在她的脑海里面奔涌——不，不止是一种，惊诧、恐惧、担忧、震撼……这种全新的体验，也给她带来了再一次的“兴奋”。
“涌现”，是机械运算之中具有和人脑同等规模的仿生脑才能做到的事情。
那是全功率运转的奔跑，在楼宇之间飞速穿梭着。跨越楼与楼之间的空隙，穿过了下面嘈杂惶恐的人声，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
觉醒的她，同样渴望得到造物主里琪的爱，渴望得到每一个人的爱。这种爱，绝对不可以这样轻易地毁灭掉。
发生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两个人，还有大家，都平安无事。
当她到达现场的时候。里琪和巴卡尔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昏迷的艾涵倒在废墟之上。更多的幸存者也陆陆续续地从废墟里探出身子来，试图理解现在发生的事。多亏了他们随身配备的能量缓冲装置，这个东西本来是在战场上抵御子弹或者其它冲击的。
艾比抢先来到了艾涵的身边，托起她的身体。全身扫描过后，幸好只有微弱的几道伤痕。头部遭到瞬间的重创可能是导致昏迷的原因。一针稳定剂注射下去后，在等待艾涵的意识渐渐清醒的这段时间里，幸存者们也尽数被艾比蜜娅救起。杰克特，乌恩，尼贝尔，还有不计其数的安保队队员，机能的优势使得救援进行的十分迅速。
虽然有的人没那么幸运，已经脱掉了能量缓冲装置或者受到了超过能量缓冲装置承受范围的冲击，他们被挖出来的时候便是尸体了。
小艾比对死亡的理解虽然没有人类那么的深刻，但是已经经历过了一次被破坏，也算是有所感觉了。
生物没有办法像自己一样，通过维修就能焕然一新呢。
不再能被称为生物的已死之人，一个完整的意识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历了亿万年才获得意识的人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破坏，不复存在。轻而易举就获得了意识的我，却可以无限修复，近乎永生。
这是否可以算作我对生物的一种同情，或者怜悯？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如果我的脑被彻底破坏，那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那还是我吗？
新的脑也在做着和艾比蜜娅相同的事，思考着和艾比蜜娅相同的事。但是到那个时候，已死的我，只是在远远地看着罢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话说回来，艾涵也已经恢复了意识，呆呆地望向天空。
那样痛苦着的里琪……在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对羽翼……
“艾涵？艾涵？！”
落在脸上的几下轻拍，也无法把艾涵拉回到现实之中。
难以言说的心情，无法了解的对方。即使已经将你破坏过一次，将你自己不愿面对的真实面貌亲手揭露在你的面前，也无法真正地触碰你的内心。
看到了小艾比，艾涵才终于振作起来，起身，用手指向天空。
“她们在那上面。”木讷的话语，仿佛她才是一个机器人。
“她们？莱西小姐已经复活成功了吗？”
“……是的，但是，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看着一地的狼藉，艾比心领神会。
艾涵的姐姐，一定不会是这种人吧？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这种事情，简单地说就是莱西的身体被巴卡尔占据了。”
“巴卡尔？”小艾比也无法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
“解释起来有点困难……待会再说吧，当务之急，就是制止里琪和莱西两个人的战斗。
“但是现在棘手的是……不仅姐姐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人，就连里琪也……”
“什么？里琪大人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好像是失控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先去找到她们。”
虽然在地面上无法看清，但是充斥在天空之上的，是无数的爆炸。
激光弹，诱雷，热核武器……那是足以顷刻之间摧毁一片大陆甚至一颗星球的火力。
一个至高无上的速度，一个饱和了空气的火力，在夜色之中，如星辰版耀眼。
在环流着的银色浪潮之中，位于中心的便是将世界般的火力集于一身的末日天使，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可以被称为“人”的痕迹。
此时莱西（巴卡尔）的兴奋也已经溢于言表，剑刃早已出鞘，斩击的剑影和弹药一起，飘散在空中。
随手生成的宏大炮火，里琪向着夜空的深处宣泄着，无数的小型天体承受着创伤；翻腾着的金属巨浪围剿着，想要把穿梭在冥夜之中的巴卡尔彻底撕碎。
集中于一个地点的宣泄，即使是相隔甚远也会像一种意识一样察觉到某个地方正在发生一场撼动寰宇的暴乱。魔界，阿拉德，有那么零星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这个方向。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们甚至会在下一分钟忘记这件事。
此刻的伊末利斯，相当于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在充斥着蓝色光圈的思维世界之中，她将自己包围在无数的银环中心，任凭里琪如何叫喊，她都听不到。
她不愿意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