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 筋肉 陷入爱河的神职者

陷入爱河的神职者

文 / 清水写手Creed丶杰

这是阿匹斯走过的山路中不算是最长的一条。夏日的雨水太过于充沛,因此教会派遣给阿匹斯的马车很不幸地陷入了淤泥中。后来,阿匹斯从马车后下了车,去前头看看情况。
雨季的软泥味道钻进了他柔软的牛鼻腔里,他感到很舒服,那浑身坚硬的腱子肉也变得放松了下来。
阿匹斯性格温和,拥有着寻常公牛兽人少有的善良与温顺,即便遇到这样麻烦,他脸上也依旧轻松随常。阿匹斯对着马车伙计说:“接下来的路我走着去吧。您可以回去了,先生。”
牛兽人阿匹斯一直都很有礼貌,说话时会整理自己翠绿色的斗篷,还有束腰的麻布制品。他会保持自己的体面,因为他代表着神而来。他的身材很壮硕:胳膊的尺寸、大腿肌肉隆起程度十分夸张,倒是看不出来他是一名神职者,更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但是他今日确实是依教会的委派,来到前方那个无名村落里宣传埃拉斯蒂尔的神迹和伟业的。
只不过这一次。马车伙计似乎没有听到阿匹斯的话语,一个劲地扯动马匹的缰绳,驱使那老马干呕着奋力将车扯出泥泞的土地去。“啊!该死!这个轮子!怎么这时候陷在这?!快,畜生,赶紧把车拉出去!”粘在车轮上的泥巴像是会让他痛苦难忍,车夫一定要这一刻离开这天杀的淤坑!
车夫咬紧牙关,就连那马匹也在悲痛地鸣叫。
“……呼。看来,得我稍微出手一下了。”阿匹斯他走上前去。
牛兽人来到了车夫的面前。事实上,他并非会用教义或是规矩勒令对方。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用双手捧着车夫的下巴与鬓角。牛兽人的掌纹粗糙、厚实,惹人想要依靠,并会让人放松。 “请看着我,先生。”阿匹斯说完话后,让自己右手慢慢放下来,触碰到马车车夫那攥紧缰绳的手。
“……?!”
阿匹斯温柔的话语像是某种温热的水流,流经对方的指骨以至肩胛,最后连接到颅骨。“请您放松。让灵与肉都能得到最安然的状态。莫让怒火征服了您的理智。”阿匹斯左手捂着自己胸膛位置的斗篷处,那块黄桐木制的埃拉斯蒂尔标志上系在上面,安抚到它能让人感到宁静。
牛兽人的行为无比的温柔。他用自己的额头靠近对方的额头,仿佛就像是接触到彼此的灵魂。这个大块头兽人用自己忠善、体贴,以及纯洁,安抚对方的神智:“深呼吸,我的朋友。找回你自己。”
这位车夫满脸的急躁在这一秒钟之后消失了,面颊肌肉变得放松。他看着这位黑牛神职者,就像看到神明的面庞借由他的兽人面容而降临了一样。“呼——”车夫跟随者牛兽人的指引,深呼吸了一口,吐出体内躁动的浊气。他似乎感到好多了,仿佛得救了一样。他松开了缰绳,牵车的老马像是劫后余生般不断喘息。
车夫忏悔道:“抱歉,阿匹斯,请原谅我。我的心一定是被恶魔夺走了,我刚才居然为了尽快离开这洼地而恼羞成怒!”
见这位先生清醒过来后阿匹斯舒了一口气:“请别这样自责。你是勤劳的人,只要你拥有诚恳又踏实的心灵,鹿头神埃拉斯蒂尔会赐福于无比虔诚的你的。”
阿匹斯抹去这名男子的满眼热泪。他退后了一步鞠了个躬,允许对方回去复命了。接下来就是自己的独自行动了。还有好一段路走呢,好在行李不多,在傍晚前他可以一个人徒步去到那个小镇。
鹿头神保佑,希望接下来这段路不要突遭降雨,让自己淋成个埋汰模样。
小镇。
阿匹斯远远就能看到小镇最外面的大门,与最里面的简陋钟楼。这是镇子里最崭新的东西了。这里人的生活并不富足。镇子建设过程里,镇民们或许尚有迷惘与踌躇。他希望自己的到来能做些什么,至少能给人们给予建议。
只不过他不算走运。刚走到镇口,淅淅沥沥的小雨就落下来了。那雨滴在自己的洁白牛角上啪啦啦碎开,他的头发和牛耳朵很快就湿透了。没办法,他只能将自己的斗篷解开,挡在自己头上。好在镇子里的儿童们发现了他的到来,急忙叫来了镇长。镇长让一些手脚麻利的村民将阿匹斯接入教堂避雨,擦干净身体,点燃了炉火。
“不用了,我、我可以自己来。嗯……不必如此麻烦的……” 性格温和的阿匹斯仍然不适应迄今为止所有民众们友好的互动,刚刚坐下凳子,就被人们簇拥着。人群带来的燥热感让他涨红了脸。他使劲地摆了摆手,让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或者自己的家里,结果没人愿意离开,都喜欢围着阿匹斯。
人们还是太过于热情了。他们的生活急需善良的神职者大人指点迷津。有人提携阿匹斯的行李,摘掉黏在他背上的湿漉漉的斗篷,也有人用毛巾擦干阿匹斯乌黑的头发和胸膛上米白色的毛发,还有人主动去擦拭阿匹斯的牛尾巴,并在这时候祈求他在这时候宣传《埃拉斯蒂尔的教义》……
可这时候的阿匹斯显然有些无所适从,就像是镇子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了这里,期待着他以鹿头神的名义为他们带来恩典。阿匹斯听到了周围人群里各类央求,但这些央求几乎全部违背了埃拉斯蒂尔教义的央求,例如“想要多一些银币”,和“想要自己农田作物早一些拔节”,甚至是“希望获得一个肤白貌美的妻子”……
都是如淤泥般令人堕落的欲望。
冷静,阿匹斯,冷静。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城镇的发展,要和以往一样与人保持平和,并且要教会他们如何遏制住欲望,并用勤劳的双手实现愿望。鹿头神埃拉斯蒂尔并不是万能的。
即便如此,人们仍然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们放下农具和炊具,全部聚集在这里,像是看稀奇物件似的盯着作为神职者的自己,或者说,他们都没见过一名神职者的体格如此强健,身材如此魁梧。他们心里都想着阿匹斯来到这里一定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吧?一定能够带来神迹的吧?一定能满足无数的愿望吧……
阿匹斯深呼吸了一口。他指望着有人能够维持秩序,因为他需要喘口气的机会。
这时候,大门忽然“磅”地打开了。一阵青年音从门外传来,气喘吁吁,估计是冒着雨赶来这里时费了不少劲。能听到这家伙弯腰,双手撑着膝盖急促呼吸,焦灼的换气声让人十分在意,“呼、呼、呼……我来了……”他的声音还算硬朗和年轻,声线比起常人更为坚韧,嗓音有一种干涸感,十分有趣。“……有客人对吧!欢迎欢迎欢迎!”
阿匹斯看到的是一个橘黄色皮毛的虎兽人走了进来,估计二十五六岁,尚且年轻,身材壮硕,腿脚结实。他也淋了一些雨,但他并不在意。老虎小伙打扮很随意,粗麻制的衣袖因为工作关系总是撩上去的。这双手估计是长时间帮忙打铁,今日皮毛似乎被烫黑了一小块地方,但他早就习惯自己每天随时会有一块皮肤因为打铁而硬邦邦黑乎乎的了。
原来是一名年轻的铁匠吗?也难怪话语直率,行为爽快。“呼,今天好大的雨啊。客人呀,你可以去我们家铁匠铺去烤烤火,那里更暖和!”虎兽人青年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拂去大部分雨水,甚至借用残余的雨水将头发向后梳去,将他看着干练且充满活力的年轻面庞展露出来,丝毫不像是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
他直接钻入人群,直接就坐在了阿匹斯面前。“你好!初次见面!来我们这贫瘠地真是辛苦你啦。”他充满了善意的好奇,面庞凑过来时会舒展着自己的虎纹,嘴皮旁的虎须翘动也很有意思。
大家都认识他,这是镇子里铁匠的独子。他每次都会帮助父亲干活,特别是这种雨天,打铁的烟囱会受到雨水不少的影响,他总得撩起胳膊,束好尾巴陪着父亲忙活,争取把订单完成。
村民们叫着他。“雷恩,你来得真晚!”“雷恩你这样很没礼貌,到后面排队去,是我先来找神职者大人倾诉愿望的。”“你一身都是打铁的臭汗!现在又淋了雨!快去擦干净吧,不然待会把脏水抖得神职者大人浑身都是!”
虎兽人青年雷恩耸了耸肩膀,仿佛已经习惯大家对他的牢骚话了,他那老虎耳朵很有趣地展开一半,收回一半,根本没把话听进去,仿佛他的注意力只剩下阿匹斯了。
牛兽人阿匹斯沉默了一小段时间。他原本想说些什么,不知自己应不应该给这位小伙子挪出一个烤火取暖的位置。结果,雷恩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只是稍微转过身去,像是扭动毛巾一样,在神职者阿匹斯面前,拧动自己老虎尾巴上的积水。
“……”
然后他轻轻松松地拍掉衣服上肉眼可见的水珠,并且快速将两只虎掌往膝盖上一擦,相当于“洗干净”了。
“……啊?”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现在干燥到不会弄脏这位客人的身体啦!放心吧!”虎兽人雷恩爽快地说,“能告诉我了吗,您是谁?怎么突然来到我们这里!……不好意思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乒铃乓啷地帮老爹打铁,根本没注意到外面是啥情况,嘿嘿!”
老虎青年的话语虽然语速很快,但能明确听到他每一个字的发音。他爽快直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好,我叫……”
“哦哦哦你的牛角很好看诶!还有你的肌肉怎么那么强壮,胳膊好粗好圆!怎么练的!您也是经常打铁的吗!?”
“啊……不是的……”在阿匹斯成为神职者后,他头一次被陌生人这样问东问西。这位青年的热诚和贴近,自己居然……没那么抗拒。这很奇妙。
虎兽人用好奇的眸子不断瞅着他,甚至双手抓着牛兽人的手臂,用自己扁平的鼻子好好嗅他身上的气味。“客人您是从哪里来的?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像是青草,或者是橡木一样,好喜欢啊。”
“……”当对方的鼻尖贴到自己的手指上时,这时候阿匹斯反倒是浑身穿过了暖流一般。有、有些奇怪。于是牛兽人咳嗽了一下,开口问:
“这位老虎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雷恩!镇子里铁匠的儿子!我和父亲打出来的铁器是最棒的!”他自豪不已,言语中难以遏制住自己对父亲和打铁这件事儿的热爱。
“好,雷恩。”牛兽人微微一笑,将心底奇怪翻涌的情绪给藏起来,当务之急的是借用这个青年的力量解救一下自己被镇民包围的窘境,“请把手给我。亲爱的雷恩。”
“哦……好。”
这时候镇民们急不可耐地发出抗议的声音。“神职者大人请看看我呀!”“雷恩你快下去吧,你对神职者大人做了太多无礼的事情了!”“诶呀怎么这样!明明先是轮到我呢!”
神职者阿匹斯宛若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语一样,慢慢用另一只手抚摸徽章:用真诚之心祈求埃拉斯蒂尔降临。他虔诚地闭上双眼,指引着虎青年雷恩也闭上眼睛。手放在对方的面额上,感受他头皮的柔和,以及在这皮肉之下那个友善又耀眼的灵魂。
以勤恳与善良的灵魂为祷,让鹿头神埃拉斯蒂尔显露神迹。让“赐福”降临。
虎兽人感觉自己的眼眶开始柔软,视野当中,这牛兽人先生的手指开始冒出了一团金光。光芒笼罩了他,能让他皮毛变得松软,自己被炉火烫伤的皮毛正在发痒,伤疤变得鲜活,烧焦已久而卷曲的虎毛正在蜷缩而进行新生。整个过程很舒服,仿佛从前往后有十分仁慈的手在抚慰自己似的。这感觉……十分的神圣。
大家的声音都安静了,静悄悄地看着这位熟悉又冒失的青年沐浴在鹿头神埃拉斯蒂尔的神圣光芒当中。所有人的表情里有的难以置信,有的忏悔当下,还有的也跪坐下来,进行祈祷。
这映照教堂四壁的圣光过了十余秒才慢慢暗淡下来。
而这个过程里,阿匹斯一直在念诵祷文,满是宽恕与祝福的词句。让神圣的善意播散到面前这名陌生人身上。
那头年轻的老虎在铁匠铺中劳作所造成的伤疤已经完全修复了。不仅如此,身体也变轻盈了,柔风卷着自己的毛发,衣服在自己的肌肤上翻鼓。他对此十分难以置信,但视野里那位牛兽人先生表情却对此轻松平常。
雷恩想:面前这圣职者先生好厉害啊,身材高大、力量充沛,没想到还能像治愈师一样治疗创伤。感觉是除了父亲以外,第二个特别厉害的人。
最后的尾声,阿匹斯伸出手来——黝黑的手充满了褶子和划痕——它将奥恩的腕部抓住,光芒也十分凑巧在此时消失。
那只手也是暖暖的,掌纹和手的尺寸一样宽大。雷恩甚至能触摸到黑牛兽人有些紧张但温暖的手汗,惹得人想要把它抓得再紧一点。
阿匹斯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想着这年轻人的手还真有劲,攥着自己的指头还怪疼的,他咳嗽了一下,满意地面朝着鸦雀无声的镇民们。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神永远与你们同在。但前提是,你们不会失去自我,没有被欲望遮住双眼。看看这位年轻人吧,他全天都在帮助自己的父亲锻造铁器,即便是我的到来,都没能影响他对劳动的热情。他虽是最后到来的人,但却是你们最虔诚的人!鹿头神埃拉斯蒂尔愿意帮助他,抚平伤疤。”阿匹斯顿了一顿,嗓音洪亮而粗犷,“而你们呢,你们急切地想要神明的垂怜,甚至果断放下了手上的工具,只为了让埃拉斯蒂尔祝福自己更早地不劳而获,从而懒散地对待生活!请你们想想!神明是否会眷顾这样的人?!所以听我一句劝吧!各位,我之后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埃拉斯蒂尔会好好观察你们每一个人的行为。祂会无视那些伪君子与懒鬼,而会祝福勤劳而勇敢的人。”
大家都面面相觑,眼睛显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采,他们的虔诚与理智终于回归到头脑当中。“对啊!我们不该这样贪得无厌祈求赐福!”“确实,我究竟在做什么啊!”“我必须得回到店铺里了!我要用实际行动获得鹿头神的祝福!”
镇民们依依不舍离开了议事大堂,这时候阿匹斯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人群终于散掉了,都快让人窒息了。多谢了这位小兄弟。嗯?他怎么还在抓着自己的手?
年轻的虎兽人雷恩眼中充满了敬佩和好奇,他双手握住对方岩石般粗实的大手,用自己手头上的肉团一遍又一遍地磨蹭它,就像是一名小铁匠对待一块价格斐然而十分喜欢的铁矿。
“……”阿匹斯为避免尴尬,草草地抽回了手。不过仔细想想,老虎青年他太质朴了,大概没见过这类的赐福仪式,首次经历后难免会惊讶十足吧。
不过现在当下就他和自己二人在这儿,阿匹斯的心情慢慢也变得轻松一些,可以大胆介绍自己了。“感谢你,朋友,没有你的突然出现,我还不太好解围。我的名字是阿匹斯,是一名神职者。”
“我、我是雷恩!您知道的,嘿嘿。”虎兽人并不知道什么祷言啊信仰啊什么的,他几乎从未走出镇子,每天不是面对父亲就是面对锻造台和铁块。现在他可激动坏了,自己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绚丽的神圣现象,“你是怎么做到的!刚才那个!金光一下子——哗啦!在我毛发上涌现出来!”
阿匹斯拍着对方的肩膀,面对每一个见到赐福赞不绝口的普通人时,阿匹斯总会稍微得意一会儿。他淡淡说道——
“这是信仰的力量。怎么样,刚才的感觉如何?曾经的伤口应该不痒不疼了吧?”阿匹斯很有自信,每当有人享受完光芒的沐浴中后,他们百分之百会更加坚定鹿头神的信仰,并以此为荣生活下去。
可是这一次,阿匹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雷恩说:“原来如此!我很喜欢刚才的感觉。这感觉幸福得就像……”
“就像?”
“父亲他放下了铁锤,主动去为我擦掉汗;他不再关心武器品质,而是去关心我今天的锻炼成果。……父亲会开始关注我的一切成长。但我知道,实际上这很难很难实现。”
“啊?……”
阿匹斯放在对方肩上的手忽然震了一下。
“我很喜欢你给我带来的感觉。先生。”虎兽人挠了挠自己的脑壳,松弛又洁白的老虎侧脸别扭地露出一个上扬的微笑,露出他一小节很可爱的虎牙,“我读的书不多,我不太会表达。但我想说,先生,你带来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所不能带来的幸福。我很喜欢你……”
阿匹斯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下。
“……的赐福神迹。那个叫‘赐福’是吧?”
“哦。是的——”
“噢噢,那感觉棒透了。我刚才的一瞬间,居然感到像是父亲或是别的什么人,抚慰着我的皮毛,摸着我的后背,拥抱我入怀里,用嘴不断温柔地吹了吹我受过伤的皮肤,说‘别担心,我会永远保护你’这样的话。这赐福真好。”
阿匹斯呆站在原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拥人入怀?是什么意思……?
“啊我确是不太会说话。我这样来吧——”
说完后,叫作雷恩的老虎青年张开了两条粗实的胳膊,先是用肩膀微微接触阿匹斯,那锁骨便挨了上来,像是要进行一个大大的拥抱。
至此,阿匹斯坚硬的牛皮忽然感受到一阵柔软和温暖,橘黄色的虎毛挨得太近了,自己都快闻到他胸脯上汗涔涔的体味和铁器气味了。慢着,慢着!
“?!”阿匹斯有些慌张地后退了半步。他的牛尾巴慌乱地甩。
结果这个年轻人将侧脸埋在阿匹斯的胸膛当中,双手揽住阿匹斯的后背,虎爪若有若无地触碰到牛兽人坚硬的脊骨。摸着凸凸凹凹的结构,然后身体更加接近过去。
“雷恩,你这是在?……”
“是的,就是这样,刚刚我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包容一切的拥抱。”虎兽人雷恩的声音和他的皮毛一样湿润,而且很低沉,黏在喉结的雨水让他的发音变得粘稠。
“拥、拥抱……?”
“对的。”
虎兽人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是父亲,但是很像。这牛兽人的肌肉像磐石一样坚硬,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携带路途上一路走来的草木味道。这头牛兽人真的很强壮,和父亲的那种强壮不一样的,是说不上来的历练和沧桑,却给人一种很圣洁的安全感,而且比父亲温柔得多。
老虎大约是拥抱了对方五秒多种,才慢慢放开双臂。届时,那虎纹皮毛上湿漉漉的液体完全黏在牛的粗实皮肤上,让老虎青年怪不好意思的,有些失礼了,把神职者胸口上的勋章都给沾湿了。
“雷恩,你,你,我,这……”牛兽人阿匹斯念叨着对方的名字,几乎在原地愣怔了很长很长时间,嘴巴长得大大的,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他甚至没有听清那青年之后说了什么,大概是“不打扰您了,我也去忙活了”的话。阿匹斯回过神来时,只看到一条矫健的虎尾影子消失在门外,他要回到铁匠铺去了。新的雨水又打湿了它,健壮又乐天派的老虎青年就像一只不怕水的猫咪。
那是让人难以忘记的一个兽人青年。更让人难以忘记的,是他给予自己的这个拥抱。自己……还真没被人这样抱过。
至此,阿匹斯预感到自己的神职者人生会发生些许的变化。
他不知为何,开始期待起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了。
第二天。
丰润的雨季似乎到了尾声。今天放晴了,土地里水分充足。
阿匹斯作为神职者,要带领各位镇民犁开田地。要让城镇发展,先得重视粮食的生产。“嘿!呼!”他脱下了那身翠绿色旅行斗篷,光着膀子。牛的脚掌扎在土层上。他大概经常在这样的阳光下干活——黝黑肌体上有汗液在伸展的牛皮上滚动,闪着灼目的光。
手臂攥起锄头来强劲有力,臂肌形状非常美观。如果把阿匹斯的肌体比作坚硬的山峦,那肱二头肌的线条就是汗水在无数次劳动中流动了几千几百次所形成的河道。阿匹斯习惯了汗水从这些肌肉凹槽上穿行。他每一抬,一锄,将力量灌入工具中,并捶入大地。
牛兽人劳作的时候嘴巴会下意识紧咬,从而咬肌到整个面颊都显得无比严肃。他的热汗一滴一滴洒进土壤。
“神职者大人好有力气啊。”“是啊,怎么说人家都是牛兽人,干这方面可比我们轻松多了。”“别这么说,神职者大人一直以来都身体力行带领与我们一样的普通人进行劳动,他吃苦耐劳的精神多么高尚,我可不许你这样拿物种说事。”
阿匹斯并没有过多理睬大家的窃窃私语。他用手背拂去额头上的汗,挥走爬上自己牛角上的蚂蚱,继续开垦土地。“……”他很快就看到了成效——指的是很多民众加入了进来,兽人们解开外衣,一同加入了劳动。他们互相递着农具,大家兴头上来后,开垦工作便不再是难事。
田野热闹了起来,大家伙不知不觉就熬到了晌午。太热了。他们计划今天开垦完这一大块的土后,明儿再捶几道沟,就彻底布下水渠,再把约定好的谷种给种进去。
即便大家脸上都已有了些许困意,但阿匹斯仍然在干着活。镇民们坐在田边喝着水聊着天,能看到那头牛兽人不知困倦地锄地着。大家都知道他一定也累了,阿匹斯的牛尾巴在泥巴上缓慢地扫啊扫的,没什么活力。
阿匹斯明白,自己是必须不能松懈的那个人,作为神职者他必须要把榜样行为做到底,这也是信仰的使命与义务。所以他继续弓着腰,将锄头垂向大地,不会留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时间。赤膊胴体像是又黝黑了好几层,胳膊的线条苍劲且有力。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阵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青年跑着过来的。年轻又硬实的脚掌从石阶上有韵律地交替响着。手臂和肩膀扛着不少东西。
“……嗯?”
阿匹斯抬起头。烈日照得他睁不开眼睛。自己眉头和睫毛上都沾着汗珠,整个兽人显得有些迟钝。他木讷地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青年,大家开心地簇拥着他,领取他手上的水壶。
“每个人都来喝一杯水再继续干活吧!都有都有,可以不用着急!”虎兽人雷恩的爽朗笑容简直比太阳还要闪耀。他刚从铁匠铺忙里偷闲过来的,发完水后还得回去帮工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面颊虎纹被汗水浸湿,硬朗俊俏的模样很耀眼。更何况他那皮毛与爪子上的肉垫水润润的,看着很……好摸?
“喂!神职者大人!”
阿匹斯终于放下了锄头,就像是忽然停转的机器。他有些龟裂干涸的嘴唇颤了颤,说了一个“……我?”后,他双腿麻木地站着,阿匹斯不知为何自己听到那小子的声音后,总想停下一切包括农务的所有事情。阿匹斯看向他的方向。
“过来吧!您的水在这里!”
热汗迷眼的牛兽人又蹭了一下胳膊捋走了眼睛旁边的汗,他看清了那个向自己摇臂的青年。
“……好。”牛兽人走了过去。
他接过自己的水杯,接触的一瞬,那冰凉舒爽的感觉立刻从自己的手掌心传遍五脏六腑,黑黢黢的肉体随之一振。他选择了将水一饮而尽。他咕咚咕咚喝着水,喉结像是快速运转的器械一样疯狂鼓动。他干裂的嘴唇忽然有了些滋润,下巴回味无穷地颤了颤,喝完了。他把水杯还给那虎青年。
“神职者先生喝水的样子,真是又豪迈又帅气呢哈哈。”虎兽人雷恩接过杯子,笑着说。
“让你看笑话了……”
“不。倒不如说——”雷恩歪着脑袋,像是搭着神职者大人的肩膀叙旧一样,但是,嘴巴靠近抖动的牛耳朵,像为了避免别的镇民听到接下来的话一样,“唉,悄悄告诉你,其实吧,我能看得出来你的肌体在超负荷的劳动了,亲爱的神职者先生。”
“……”阿匹斯忽然身体一振。
“我不太清楚你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但请别劳累过度,包括我在内的镇子所有人都需要着你,不想看到你累倒下来。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口渴了,我会再给你准备很多的凉水。”
“……嗯。”阿匹斯又用额头擦了擦汗,转脑袋到一边去,不希望自己脸上尴尬而绯红的表情露出来,“谢谢你,雷恩。”
“能帮上您最好啦,先生!如果您需要别的,我也能提供给你。我不想看到你疲劳成这副模样。”
雷恩的嗓音还有一丝未脱离少年感的稚嫩,却分量充满担当。话语几乎是击中了阿匹斯的心。这头牛兽人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雷恩他该回铁匠铺继续帮忙了。本来拍拍彼此肩膀表示关照一下就能离开的,可这时候有镇民说话了。“雷恩也太辛苦了,一边去照顾铺子里的活儿一边还来关照我们。”“这孩子很懂事。”“神职者大人,给这位孩子赐福吧,他那胳膊提着沉甸甸的水壶都勒出红印子了,那紫红色的淤青看着怪心疼的。他百忙之中给我们送水太受罪了。”“我同意,让雷恩接受赐福吧。”“我也同意。不然他这一趟,回铁匠铺后后手麻得连槌子都握不稳,那我们会很自责的。”
可是……
阿匹斯嘴巴支支吾吾。他不是做不到,而是他现在再度面对雷恩这小子时,心底竟有一丝犹豫。
雷恩是特别的。
昨天他拥抱过自己,那纯净又好闻的老虎皮毛如今依旧在挠痒自己的心窝……还有他说的那些温柔的话语。唉,真要赐福的话,那就已经变味了吧……
雷恩一眼瞧到了阿匹斯的踌躇,于是先一步转身与镇民们说:“这、这不太好吧。神职者先生他很累了,又要锄地又要赐福。我昨天已经得到一次赐福,已经很满足了!这次就让给其他人吧!”
阿匹斯长长叹出一口气,像是妥协了一样,轻抚青年湿漉漉的后背,说:“没关系,让我们开始吧。”
“诶?”
“不麻烦的。而且,大家都想看这样做,无疑会坚定每个人心里头的信仰……让我抚慰你的酸痛吧,雷恩。”牛兽人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擦掉手指上的肮脏土块,将手抬起来,“像昨天一样就好,请放松。”
雷恩听后只好乖乖站定,看着阿匹斯的黑黝黝的大手逐渐靠近自己的额头,他便闭上眼睛。
光芒笼罩了神职者的手上,然后注入了老虎青年的额头。
那轻如羽毛的光甚至能让头顶的烈日削去了热度,他们笼罩在一团柔软的空气里。和昨天有些类似,雷恩感到微风正在钻入他的衣襟,卷起他的衣袖衣角。皮毛正变得干燥,让人舒适。
阿匹斯对赐福的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清楚每一个流程。可是奇怪的是,现在阿匹斯的掌心冒汗,眼皮子失去了稳重感地乱抖——自己的心态不如往常了。
“……呼。”阿匹斯悄悄深呼吸,让自己变得冷静。但是,他看着对方闭着眼睛享受自己带来的赐福时,每一根虎毛都沐浴着年轻的气息而伸展,那从虎鼻子钻出来的鼻息吹拂到自己脸上,甚至……能看到他护掌肉乎乎的肉团,按下去一定很有意思。这是刚才给自己递来饮用水的手,他还忘不了它带来的冰凉和舒缓。他的灵魂怎么会这样让人痴迷?
“……神职者先生?”
“!”阿匹斯猛地回过神来。他看到这个青年仍然张开手臂感受光芒,他像是一个小孩得逞似的笑:“今天的神职者先生和昨天不一样呢。”
“嗯?”
“今天的你很紧张。或者说,更加温柔了。你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让我不舒服似的。”
“唉……很抱歉,让你体验不佳了。”
“没有哦。”
“……?”
这青年质朴得像是一块纯粹的矿石,话语虽粗糙,但藏在其中的情感是真实的:“我没骗你。真的。昨天的神职者先生过于认真了,我更喜欢今天的您。哈哈哈,更加惹人亲近了。今天的赐福也依旧那么舒服,而且,我能感受到你的手汗温度哦,先生,你的心跳得也很快。”
“……”
“莫非这是……?”
喜欢的感觉?
“不,不是的……”
阿匹斯在慌乱之间结束了赐福。光芒缓缓消失后,灼热的阳光再次扑在他们的头顶。阿匹斯热汗满身,这数秒钟的赐福所带来的虚弱仿佛胜过一整天干农活的疲惫。“呼……呼……”他无法去正眼注视雷恩,自己的心脏确实跳得很快,特别是与对方的灵魂接触的瞬间。糟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牛兽人低着头,不敢去看人。
反而是那只虎爪子将自己的手掌托起来。
“……?”
柔柔的肉团终于与自己接触了起来。它有了不少新鲜的打铁痕迹,但并未让它僵硬,反而变得柔软。它触摸在阿匹斯干裂的掌纹上,冰冰凉凉的,是男孩子特有的那种温润。
“感谢您的赐福,先生。我会记住今天这个感觉的。……事不宜迟,我立刻得回铺子里劳动了。”他还轻轻地在阿匹斯乌黑干涸的手指上捏了捏,像是在小声地提醒他——
今天别太累了,先生。
阿匹斯望着那个青年离开的方向。矫健的步伐穿越土丘和石阶,奔跑的时候像是一抹橘黄色的油彩,干燥的风吹得他的尾巴晃动着,让贫瘠的土地多了耀眼的颜色。“雷恩……”阿匹斯再次默念着这个名字,呆呆地遥望过去,过了很久才回神。
夜晚。
阿匹斯端来镇民递到房间里的清水。他的双臂看着有些无力。今天确实有些累过头了,夜幕降临后,他那魁梧的肌肉终于像是停下发条的器械,恍惚地呆坐在床沿,看着那盆晃悠悠的清水,不想动弹。
惶然的双目仿佛想要从这清澈的水里望到什么东西似的。
他抓起沾湿了的毛巾,往自己硬如枯木的脸颊上擦拭起来。还有自己的手掌——握农具握得手掌疼痛,但因为此刻得到凉水的滋润,慢慢变得舒适起来。
【我能感受到你手汗温度哦,神职者先生。】
“……雷恩。”
牛兽人不知不觉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弓着背,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隐士,面容时而明朗时而沉寂。因为他注视自己的掌纹,湿漉漉的水在掌心淌成个水洼。
他想起那个为他递水的青年:雷恩的手掌总是凉凉的、润润的,让人摸着很舒服。
但是雷恩的躯体总是热乎乎的,今天从赐福里再一次感受到他的心灵,很纯粹,很无瑕,像是有一团燃烧不尽的火。也许整日摸着打铁的工具,与世无争,就活得如此干净。让人感到暖暖的……暖得像是又一次与对方相拥了一样……
“……”
阿匹斯清空思绪,他躺了下来,很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呼——”他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仿佛要在四下无人的房间里,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黑牛兽人说:“鹿头神埃拉斯蒂尔,请原谅我,我只是……”
手指头钻入自己薄薄的内裤里面,他忽然感到一阵紧张,牛皮打着冷颤,但是他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了。“雷恩……雷恩……”他只是喃着一个青年的名字。自己湿润的指头有了种陌生的感觉,仿佛是一位老虎青年同样水润的兽爪肉团握着它……他想象着这个年轻人的感觉,就像是雷恩本人就在这里似的。
“雷恩,雷恩,为何你会如此特别?”
牛兽人蜷缩着身体,用自己健硕的两条大腿轻轻夹着探入裤中的手。他的行为有着不希望被神明看见的暧昧,于是他开始了犯错似的虚弱喘息。牛鼻子宛若火炉般低沉的轰鸣,在他手掌的一点点地拨动下,自己寂静了太久的小家伙终于有了点挺立的热情。
“噢——久违了,这个感觉——”
木床开始因为这魁梧的牛身发出了些许的晃动,床脚努力地扎稳地板,发出声响。阿匹斯的身躯滚动在床板上,他的牛毛多了厚厚一层汗,特别是胸口那层米色的胸毛,因为胸口古怪的灼热呼吸而湿透了。
沧桑的牛厚皮忽然找回了某种活力:他感到躯体变得温热而自由起来。
他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那让人热血沸腾的赐福,想起了那个与自己灵魂接触的青年,想起他温和的体温,他柔软的虎毛,想起从他发育不久的年轻喉结里,对着自己,念叨着“神职者大人”这个称呼。
“雷恩……啊……啊啊……”牛兽人的瞳孔恍惚地睁开,他那水蓝色的瞳孔,现在因一些奇怪的情愫而变得湿润起来。他似乎像是一梦忽醒。
阿匹斯用迷蒙的目光看着自己“温热”的手,手还往下滴着黏糊的液体。他吓得立刻从床沿坐起来。让沉重的身躯碾着床板苦恼“嗞”了一声。瞧他愣怔的模样,看着水盆中瞪大了眼的样子。
仿佛在自我发问:我,真的……爱上了这个青年?
天呐。鹿头神啊,鹿头神埃拉斯蒂尔,请,请开导我,我的这个感觉,是否是真实的?我现在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建设镇子,开垦此地,让人民拥有信仰的力量,生活变得幸福。但是……我有了让我心动的雄性,甚至幻想着与他共赴云雨之欢。我不知道,这种特别的情感否会让镇民们感到迷惑,甚至是以我与雷恩为耻?是否会毁掉我所经营起来的一切?……
牛兽人急急忙忙地用手巾擦拭自己的身躯,还有把自己溅在了床沿和裤子上的东西统统清理了一遍。让自己平躺在床上,心无杂念,让自己燥热的身躯变得凉快些,早些入睡。
我只是……我只是……对那个小伙子……有一点……
萌动的感觉……
罢了。
可是现在镇子正值建设的时候,我不该如此分心。
清晨到了,阿匹斯仿佛睡了一场难熬的觉。他穿好今天干农活的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了井边打了一桶水,他用手掌捧起桶中的清水,他看着水面自己憔悴的倒影,沉思了一会儿,“……不能想那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忘掉昨晚的自慰吧,我需要变得更加的清醒,作回一个称职的神职者!”牛兽人仿佛暗暗立誓,用清水洗净自己黑皮大脸后,鼻腔呼呼得涌出热气来。
看起来他下定决心,至少,今天要专心干农活,不能被那个老虎小伙再影响心绪了。他得对镇民们负责,自己要发挥好身为神职者的表率作用。
他来到了田野里。今日风很大,但是没有太阳。天气闷热,云层很厚。不知为何,有些让人不安。
他干起了农活,其他的镇民也纷纷加入了进来锄地,拔草。一切都和计划中的那样。
阿匹斯擦掉额头上的汗,他望着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了一样。今天怎会如此闷热呢?
忽然有个镇民发起了牢骚。“诶呀,真热啊。呼。有些奇怪,往常雷恩那小子应该这时候送水来了啊,怎么不见到他来?”
“……”阿匹斯的牛耳朵忽然竖了起来。猝不及防地,他劳动的动作忽然僵硬了一下。
天气越来越燥热,云层越来越灰暗。
镇民也聊起了天:“是啊是啊,雷恩那小子以往应该是最积极的呀。总会笑嘻嘻地出现,然后活蹦乱跳地跑走继续帮他父亲的忙……欸?今天确实有些奇怪。他怎么没来?”
阿匹斯彻底停下了农活。他望着那两个交流的镇民,眼睛里似乎有些什么破碎的东西在闪动。
天空好像开始滚动起了闷雷。
镇民倒是没有注意到神职者大人的反应,反而越聊越热烈。直到有一个男人说——
“该不会,他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吧?”
阿匹斯:“?!”
【雷恩他……出事了?……】
云层闪烁电光,惊得原野的枯草卷了起来。“啪”的一声,大地惊雷。
在众目睽睽之下,阿匹斯扔掉了农具。
“神职者先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看到神职者的脸颊惊惶、无措,从未见过阿匹斯有这样的神情。双腿无力矗立着土地上,从头到腿都开始冒着冷汗。他这是怎么了。
“我……”阿匹斯终于开始说话了,牛粗实的喉结让他飘忽的声音更加卑微,他狠狠呼了一口气,才有足够的力量把这些话说完,“我、我和你们一样,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留在这,我去雷恩家里看看情况。”
说完后,神职者阿匹斯立刻拔腿狂奔起来。镇民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了。不过看着天快下雨了,先和神职者大人一样暂且放下农活,回家收一收衣服吧。
“……呃!……呵!……呵!……”
阿匹斯在街巷里奔跑的时候,雷暴雨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雨点很大,仿佛是一整个天空的乌云都在倾盆而下。“可恶啊——”他怒吼了一声,继续在泥泞的砖地上奔跑。
很快,这头莽撞的牛总算是看到了镇子里那个唯一的铁匠铺,看来自己没有在暴雨里迷失方向,这很幸运。但远远看过去,没有烟从铺子的烟筒里冒出来。今日没有人打铁?莫非真有人出事了?
就在这注意力分散的时候,牛兽人一个趔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石阶上。“……”他仓皇地站起来,苦痛地捂着被划开皮肉的小腿,他骂了几句,骂完之后他只能一瘸一拐地前行。
好在他胳膊有力,身体稳定性也很足,他可以攀援着墙壁前进。虽然前行的速度很慢,但他的目的地也不远了,他掂起自己的蹄子,忍着痛,有些狼狈地轻蹦着前进。
还有几步,就能敲开铁匠铺的门了。
两步。
一步。
捶着门,阿匹斯像是呐喊着大叫着。“雷恩!——”
几乎是同一时刻,铁匠铺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兴冲冲正巧要出门送水的青年迎面走了出来。
那冒失的青年差点撞入这宽广的黑牛胸膛当中。
“呃?”
“……?”
“神职者先生?你怎么在这?我刚想去农田给你们送水……”
“……”
阿匹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现在说不出话。
他看着自己身前,那个茫然地睁大眼睛的老虎青年。他十分健康,丝毫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没事,他没事,一切都没事……】
阿匹斯沿着门框,他弓着腰,惶然地缓缓坐下来。疲劳,加上伤痛,都在折磨着他。对方全身安然无恙。放心了,终于放心了。
这头累惨了的黑牛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他的脊背像是塌陷了一样蜷缩着。鼻息颤抖着,不自觉地把体内灼热又虚弱的气息呼到对方身上。
雷恩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阿匹斯先生,别吓我……你腿怎么还受伤了?”
“小伤……”
“小伤也是伤。进来,我给你擦药。”
“……”
这头沉默的牛兽人被一个小自己一两个头的年轻人搀扶到了屋子中央。
雷恩也没有了出门的打算了,当务之急是先给神职者先生治疗。他的医疗药瓶箱子正巧都还没有收起来,就像刚刚还在使用它一样。他熟练地拿出了消炎、消毒的药物,包扎的绷带,给这头黑牛使用。
“嘶——”酒精刺痛着阿匹斯的小腿,让他那厚实眼角立刻紧张皱起来。
等到绷带一圈圈缠上阿匹斯的小腿,雷恩开玩笑说道:“哎呀,平日里严肃、认真,成熟又有担当的黑牛神职者,用信仰之力治疗别人呢,谁知道,今天像是个追逐打闹的孩子一样,跑着跑着摔了一跤,让别人治疗呢。这伤口是自己摔的,鹿头神的赐福没法治愈对吧?”
“这、这只是小伤。真的。其实无需要这么让雷恩你动手的,呃……呃啊啊!”
雷恩向阿匹斯那小腿上涂抹药物,微笑着听着这位比他年纪大不少的大块头发出咽喉嘶磨的声音。让这位平日严肃死板的老大哥发出这等稀奇的声音,确实让人感到新鲜。
过了一会儿,雷恩上完了药物:“还疼吗?”
“……呃。”阿匹斯固执地把头扭到一边,不再发出让人困扰的鼻息声音。已经不疼了。雷恩的治疗手法很好,也很贴心。甚至让自己伤口感到暖暖的,很舒服。
很巧的是,他这一瞥,远远瞥见了屋内歇息的打铁熔炉,还有一间房门未关的卧室,床铺上躺着一位盖着棉被休息的病人,从床沿伸出了病恹恹的年长的老虎尾巴。
阿匹斯思索了一下,问:“所以,你今天没法按时到农田,是因为——”
“是我老爹生病了,我在照顾他。今天连打铁锤都拿不起来了了。好不容易我给他熬了药,擦了背,换了衣服,让他躺床上恢复,我才有空闲跑去找你们的。谁知道,你就这么和我迎面在门口遇到了。”
“这样啊……”
阿匹斯再次感谢鹿头神,命运并没有降下很大的恶意在这间铁匠铺里,至少还算是无事发生:“你爸看着很虚弱。”
“是的,你也看到的,他发烧估计要昏睡很久时间。估计我得留在这里很久。”雷恩说着话时,还在把要给父亲熬药的药材分配好,把今天傍晚要给他喂药汤给父亲。雷恩的皮毛映着火光,那股橘色温软,在视野中这股色泽拥有某种的力量。
“你是个孝顺的人。”
“爸爸对我很好,一个人把我照顾到这个年纪。他是我生命里唯二特别的人之一。”
“唯二?”
“是的。”
“……那,另外一个是……”
“是你。阿匹斯先生。”雷恩说。
阿匹斯瞳孔睁大了一瞬。
这个老虎青年叹了口气,笑嘻嘻地说:“神职者先生啊,从你第一天作为客人进入镇子里,大家把你围得团团转时,我就觉得你这伙计可真受欢迎。一定很有意思。再然后,你对我使用了赐福。”
“我记得,当时你说像是被拥抱一样。”
“您记得很清楚呀。嘿嘿。”老虎兽人仰着脑袋,看着铁匠铺灰扑扑的天花板,仿佛又在享受当时那个瞬间。对雷恩而言,在阿匹斯先生的面前他不需要什么遮掩与隐藏,可以直接将心里话讲出来,“当时我很惊讶,原来面容冷峻的神职者大人也会有那么温柔的时候,身躯魁梧,却心细如丝。今天甚至还冒着暴雨来到我这里,莫非是在担心我吗?”
阿匹斯听完后,那大黑脸竟红了一片。他将胳膊撑起来,想要遮住自己泛红的老牛脸。是的,阿匹斯确实太过于担心这个青年了。“这,我……”
这时候,那头牛的粗手腕忽然被轻轻抓着。是年轻的老虎手掌将这羞红的大胳膊摆下来。二人互相注视。
“看着我吧,阿匹斯。”
“……雷恩。”阿匹斯也是一愣,看到一个离自己鼻子很近很近的老虎脑袋。他的虎须几乎能碰到自己的嘴唇,而他的瞳孔里能看到阿匹斯自己。
他们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一旁煎药的火炉让他们彼此的肌肤更加温热。不一会儿,他们抓住彼此手臂,掌汗与皮毛交织在了一起。
阿匹斯甚至有些想要后退,他瘫着受伤的小腿,屁股害怕地往后挪,仿佛他预见了一些事情的发展,这有违他的誓言。心里某个角落很担心这件事出乎预料的发展,而作为神职者,他的内心倍加焦灼。
阿匹斯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这青年暖暖的鼻风,热热的体毛,正在俘获他的神经……
“雷恩……”阿匹斯咽了口唾沫,他的眼神闪躲,嘴唇咬着,说着话,“咱们是不是……挨得太近了?”
说完后,阿匹斯感觉自己有些口是心非,他在害怕这青年真的就远离自己。于是他注视着这个比自己小得多的青年,眼神多了一丝丝害怕与挽留。
“阿匹斯先生。我喜欢靠近你。而且,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阿匹斯的瞳孔扩大了,他的面颊忽然变得滚烫,“雷恩……”
“所以,不要害怕。我勇敢的神职者先生。”
幼虎的嘴吻上了老牛的嘴。
稚嫩与壮年的气息猛烈地交换,口腔的热液正在迅速激荡起来。
“雷、雷恩——”阿匹斯的嘴巴已经难以说话了。青年的舌头宛若带有侵略性的,它卷起自己木讷又呆傻的舌头,卷动上面的口水。雷恩是如此执着,真像是一头年轻的老虎想要吞没一头壮年的老牛。这种情欲堪比食欲。虎齿幼幼小小,抵着自己的嘴唇,将自己呼出的软和气流全部吞没。
“阿匹斯先生,您依旧紧张呢。”
“我、我……”
阿匹斯艰难喘息着,但又不希望自己灼热口风把对方的脸颊变得滚烫,所以他连呼吸都很浅很浅……但是,他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是神职者,鹿头神埃拉斯蒂尔在上……我不确定祂能接受我这样做……我正在被欲望所俘获。”
“被欲望俘获?是什么?”
“就是,让自己变得软弱和不称职。一位雄性神职者与一个雄性兽人青年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否会遭到大家的厌恶与反对,我担心一切都会因此变得很糟……”阿匹斯的话语很郑重,但却很小声。
这让雷恩思考了一阵子。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慢慢地说——
“这样啊……事实上,我懂得不多,铁匠铺里摸爬滚打久了,很多外面的世俗规矩都不太明白,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可是,阿匹斯。人饿了要吃饭,困了会睡觉。铁器遇热后可以塑形,变冷了会凝固。这些道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感受到爱了,就在一起。拥抱、亲吻,这并不是罪过呀,不是吗?”
“……”
“所以,我还是不改变我的选择。我爱你,阿匹斯。”
雷恩继续亲吻对方的唇齿。并且双臂揽过去,拥抱着宽阔的牛背。
“雷恩……”阿匹斯的目光变得柔和,沧桑的眸子开始流下热泪。他不知为何很想哭,揉着这个年轻的老虎脊背的时候,感觉自己心里某道枷锁也解开了,“我也爱你啊,雷恩,我爱你……”
炽热的身体望着彼此,他们在薄薄的地毯上滚动。阿匹斯用自己的牛身支撑起自己爱人的躯体,足够宽阔的牛兽人胸腹能让雷恩轻松趴在上面。于是二人的肌肤磨蹭、贴合。虎掌轻轻抓着牛身划出淡淡的抓痕,而牛蹄子则轻微抵着地面,为他们制造着火热的动静,直至他们最清楚的那一道“未知”正在被踏破。
“……”牛兽人俯着头,他能看到雷恩的脸,这小子的脸有些汗涔涔的,望着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雷恩……”
“我在的。”
“我能感受到你的那里……在挨着我的臀。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试试吧,没关系的。”
直到阿匹斯感到一丝轻微的阵痛,这一层“未知”终于被破开了。他似乎遭到惊吓,牛手牛脚仓皇地抓着地面,发出低沉的哞声。
“别担心,阿匹斯……我会尽量轻一些。”
只不过较为年长的阿匹斯倒是更像个感到惧怕的孩童,爱和行动对他而言都是陌生事物。现在他需要控制住想要逃避的情绪,安稳一些地接受它。至少是为了雷恩。
“我明白了。我会……习惯你的……那里的……”
大汗淋漓的牛兽人仿佛是最难受的那一个人。作为较为年长的那一方,他接受着雷恩的全部爱意,虽然感到惶恐,但也一点一点地吸收掉。他那眸子依旧很深沉又老实,但似乎燃起了一些火焰。他终于开始享受与雷恩的亲密接触。
而雷恩也很紧张。他担心自己这铁匠铺学徒的火急火燎的性格会伤害到阿匹斯,于是自己也尽可能收敛自己,别让阿匹斯感到难受。于是也是缓慢地前行,就像自己指腹抚摸牛的小腹一样,慢悠悠地安抚阿匹斯的肌体,避免让他被激发出更多不安的痒意。
他们彼此试探着肉身,又彼此突破着自己。让对方感受到自己最温柔的一面,让灵魂水乳交融。
“……噢,哦哦。”“感觉怎么样,阿匹斯。”“感觉,我的身体被你当成打铁的熔炉,被疯狂锤炼了……”“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呢,神职者先生真是和我一样不善言辞呢!!!”“欸……身体里有好多雷恩的液体。我很满足呢。”“我的阿匹斯,哎呀,你真是一个可爱的大牛牛。让我再揉揉你的屁股吧。”“唔,别别别,我现在有点麻——”
他们欢愉了有段时间了。后来,他们都累了。老虎青年躺在牛兽人神职者的身边。他们无需说话,在燥热的炉火旁,听着木柴灼烧啪嗒的声响,共享着同一频率的呼吸。年轻或深沉的汗液气味混合着笼罩了这个温暖的空间。
“阿匹斯。”
虎青年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嗯?”
“你之后会离开镇子吗?”
阿匹斯重重地呼吸了一阵子。“……我不知道。命运的安排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毫无定数的。”
“这样啊。”
雷恩沉默了一下。
阿匹斯好像又浅浅咽了口唾沫,他转头过来,黝黑的脸颊上那双兽瞳很亮很亮,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雷恩,我希望你能放心。”
“阿匹斯?”
“我、我会留下来的。因为,我不想……不想离开你。你我已经是无法分割的了。”阿匹斯言语里气息有些混乱,像是忽然分泌了一大堆口水让咽喉变得压力重重,“雷恩。我,我……我想要用余生守护你,守护这个地方。我……我会……”
“我知道。我知道的。阿匹斯。”
青年又给了对方一个在牛鼻子上的吻。让这头想要匆忙慌乱表达的牛变得气息平和。
“那接下来的生活我会很幸福。是呀,不光是我,阿匹斯,你和镇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很幸福。大家都喜欢你。”
“我知道的。呼……”阿匹斯又呼出了一口气。
他这漂泊各地的旅程已经结束了,今后这里落脚后,会好好适应这里的人生风景。
翌日,阿匹斯来到农田之前,他先来照看了一会儿雷恩的父亲,帮助雷恩蒸煮药水,喂药给这位老铁匠。检查了他的体温,确定退烧了后,阿匹斯才放心离开卧室。
“我先去农田那边了。”阿匹斯整理自己的衣袖,每天固定的农活任务让他皮肤比先前沧桑老成了不少。
“辛苦了。接下来老爹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那我出发了。”
“好。”
二人心照不宣地短暂沉默了一下。牛兽人微微低头,老虎青年靠了上去。
他们接吻了一下。两个雄性留下彼此的味道在唇间。
“回见。”
“去吧去吧。大家等着你的带领呢。哈哈哈。”
阿匹斯离开了铁匠铺,前往农田。今天又是新的劳作任务,带领着镇民开垦所有的田地。他照旧能够赐福这里每一个居民,勤恳的居民们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与他一道建设自己的家乡。
他真正地居住了下来。饮着这里的水,吃着这里的饭食,享受这里的气候。当然,他爱这里。
每到傍晚,有一阵年轻的声音伴随着锻造炉热火朝天的声音,带着一种温热感向他涌来。
“你回来啦,阿匹斯!”
阿匹斯天生表情深沉木然,现如今却少有地勾起一个上扬的角度,像是一块冷峻的大石头终于开窍了一样。
“我回来了。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