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奇遇 | 天玑变

墨初辛真气尽失,经脉尽断,坠入天玑山绝壁。他心中愧对同门,追悔莫及,只见眼前景物快速上升,耳后生风,自知行将粉骨碎身。墨妄行那一掌击的他五脏受损,又失了真气护体,心脉虚弱,过不多久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墨初辛忽觉得口中有冰凉甘冽的液体流入,猛地睁开了眼。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只裹着褐色的兽皮袄子,睁着大眼,如同看见一件没见过的玩具般,正盯着他。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见到莫初辛醒转,蹭的钻进了女孩儿有些杂乱的长发间。墨初辛欲意起身,却发现全身剧痛不已,动弹不得,五脏六腑更是如同翻江倒海,差点儿呕了出来。

“啊,啊……啊!”女孩儿见墨初辛挣扎着想要起身,大声呼喊着,打着手势,让他不要动作。墨初辛头疼欲裂,也无法提运真气,只得作罢。见他不再动作,女孩儿的脸上便露出了单纯的微笑。她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头发里那只小狐便从她发间只露了个头出来,警惕的看着莫初辛,眼睛滴溜溜的打着转。“咳咳……这是哪儿……”墨初辛问道。“介系哪儿……咯咯咯”女孩儿嘻嘻笑着,好似在看到什么趣事儿一般。“你是谁……”墨初辛又问道。“里系谁……”女孩说完坐倒在草地上又咯咯大笑起来。莫非她不通人语,墨初辛想到,此刻忽又觉周身疼痛,头脑昏沉不已。闭眼前,只撇到那女孩儿一脸关切的凑了上来。“被这个孩儿救了吗……”墨初辛失去意识之前喃喃念道……

不知过了多久,墨初辛再次醒转,竟觉得全身疼痛减轻不少,虽不能起身,但试着运行真气,竟有一丝微弱的真气循着静脉流转起来。莫初辛长呼一口气,转动眼睛,依稀辨认出自己在一个山洞里,身下垫着草甸,但是全身衣物都被脱去了,只盖了一张柔软的兽皮,一时竟辨不出是何动物的。这时洞穴门口突然传来动静,一只硕大的白毛猿猴捧着果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见莫初辛苏醒,尖啸一声,丢下果物跑出了洞口。不一会儿,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之前那女孩儿光着脚,肩上趴着那只白狐,奔了进来。

“介系哪儿!介系哪儿!”女孩一脸兴奋的喊道,她顺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黄色果物,在皮袄上擦拭两下,送到了墨初辛口边。“嗯,嗯!”她一边晃动这一边说道。墨初辛不曾见过这般果物,但也张口轻轻咬下,只觉清甜的气息遍布口腔,汁液如同甘霖一般淌进喉咙。“介系哪儿,嗯嗯!”墨初辛虽然觉得有些羞愧,但也在女孩的喂食下,吃下了一整个果物。汁液散落在女孩的手指间,一直淌到了她白皙的手腕上,她毫不在意的舔着手指和手腕上的汁液,发间的白狐也轻轻跃下,与她争食。不久那只巨猿亦冲了过来,夺走吃剩的果核,塞进口中大嚼,又拿起一颗果物,高高举着,引逗女孩儿抢夺。

墨初辛也不知自己多久没有进食,果物下肚,只觉得浑身运气更为通畅,他试着动了动身体,脖颈和手指竟已可以微微动作。女孩儿从巨猿手中抢回半颗适才的果物,又伸到了墨初辛面前道:“介系哪儿!”边说示意他吃。墨初辛这才明白这女孩儿将“这是哪儿”当做了,自己的名字,不由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说道:“天玑门,墨初辛。”女孩儿一字一顿的说道:“颠玑门,墨朱心。”墨初辛摇头笑了笑说道:“墨初辛。”“墨粗心、墨租心,啊巴拉吧!”几遍音都没发对,小嘴一撅,似乎有些生气的乱叫起来。墨初辛心念,果然还是太难了,只得又指着自己说道:“哥哥。”“嘚嘚。”女孩儿应道。“哥~哥~”“哥~哥。”女孩儿终于将音发对,乐的如同盛放的花儿,在山洞里来回兜着圈子的跑着。墨初辛指了指自己说道:“哥哥”,然后又指了指女孩儿。女孩儿歪着脑袋笑着说道:“吖吖。”接着,她也学着墨初辛的动作,指着自己说:“吖吖。”又指了指墨初辛,喊道:“哥哥。”

接下来的几天,女孩儿和那只白猿时不时会带回一些食物及饮水,墨初辛一边调息养伤,一边时不时教女孩儿说人语。那吖吖亦是觉得好奇有趣,学的极快,不出三五天,便可简单言语。约莫十来天,墨初辛便身体恢复些许,可以下床走动了。他坠崖时所穿着的衣物早已在掉落间被山间树木扯成了碎条,现在也只有用兽皮遮体,所幸学过一些缝纫制革之术,便用细藤条和兽骨,缝制了几套衣物。那吖吖得了新衣物,也如同普通孩童般欢喜异常,只是似乎亦无羞耻之心,不知男女有别,竟在墨初辛面前大方裸露更衣。

女孩儿那适才发育的少女胴体,散发着特殊的韵味,更是勾起墨初辛一段尘封往事,不由心如乱麻。为免去麻烦,便教导了吖吖不要在自己面前裸露身体等一些伦理常识。那吖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也记住不再犯了。

接下来几日,恢复了腿脚的墨初辛便试着在周围闲逛,发现这山谷极大,远远望去四周似乎都是布满植被的绝壁。此间草木动物虽与世间景物相似,却多有不曾见过的物种。不像外界已经到了深秋,这边依然如同初夏般的气候,煞是宜人。那吖吖常去山谷东边的山涧里捕鱼,适时骑一头白鹿,那白鹿脚程极快,远远超过了世间所有良驹。时不时吖吖也会捡回一些死去的动物,取其皮革,食其骨肉。墨初辛不擅食生肉,除去鱼肉之外,往往无法下咽。每每此刻便会被嘲笑一番。不过即便如此,山谷中的果物蔬叶,似集了天地日月之精华,食之不单果腹,更是能使运气通畅,滋养真气,使修炼功效事半功倍。那吖吖每日除去寻找食物,投喂动物,便是和那白狐和白猿玩耍,不亦乐乎。那白狐和白猿身法极是俊敏,那吖吖的身法亦是远超常人,初次见到时墨初辛亦吃惊不已。

一日,吖吖所饲的几只兔子不知被何野兽咬死,她哇哇大喊着生气!生气!便循着味道,带着那只白狐,追踪而去了。墨初辛此时稍可运气行走,便想随吖吖去远处看看,若有危险,也可适时出手。只是跟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人一狐便不见了踪影,四处皆是绿草灌木,难以辨识。墨初辛值得细细观察,顺着脚印,往前循迹而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听得水声,墨初辛猜想这边是吖吖所说的东边的溪流。稍走近一些,草木渐疏,视野也开阔起来。只见那山涧从悬崖绝壁高处流而下,将绿草遍布的山谷一斩为二,朝着南方不知何处流去。

不及越过四五尺长的溪流,便看到对岸钻出一个娇小人影,手中提着一只被格毙的花豹,鲜血沿着吐出的豹舌一滴滴的淌在草地上,那人影,正是吖吖。女孩儿见了墨初辛甚是欢喜,三两步便跃到了他的身边,说道:“期塔咬兔子,吖吖不喜欢。”墨初辛听到期塔一语便知道是指豹子,笑道:“这是豹子,豹子吃兔子,弱肉强食,天理寻常。”吖吖思索一番,瞪着一双大眼,说道:“吖吖厉害,打败豹子,弱肉强食。”墨初辛大笑着点起了头。此刻忽然天空变暗起来,这山谷大多时候气候宜人,但是常常毫无征兆的突降大雨。

“下雨,到这里来。”那吖吖望了望天,拽起墨初辛的小臂,往断壁方向跑去。墨初辛拼命提气勉强赶上了吖吖的脚程,只见树丛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看起来极深。此刻那白狐也从吖吖头发中跳了出来,尖着嗓子嗷嗷的叫了起来。不一会儿,滂泼大雨倾泻而下,连洞外的景色也变得模糊起来。二人盘坐在洞口,那吖吖用随身的石片,切割起豹尸体。那小狐狸凑上前去吮吸豹血,白色的毛发上沾满了殷红。吖吖虽然熟练,也不决绝墨初辛的帮忙,二人一起将豹皮整个剥了下来。“豹子肉,臭臭的不好吃。”那吖吖顺手就将剩下的豹尸扔了出去。

雨势一两个时辰不见减弱,空气变得寒冷异常,墨初辛将那豹皮裹在吖吖身上,自己说着不妨事,哆哆嗦嗦的在山洞里打着转。只见覆盖着苔藓藤蔓的洞穴壁上,竟似画着什么东西。墨初辛好奇,便用手将植被扒开,只见眼前画着一个盘坐的人像,身上大穴皆被标出,显然是内家练气的姿势和运气方法。这个动作与天玑门心法所示有异曲同工之妙,墨初辛错愕不已,他将周边植物再扒开些许,又有几个人像出现,竟是一整套天玑门修炼心法。这套心法与墨初辛平生所识天玑门心法稍有不同,却精妙无比,将其中最繁复的部分一一简化,修行的难度较之原来只有十之一二。

每看到一个改动,墨初辛便心中赞叹一次,他深知这些变化看似简单,若无深厚的武学功底,绝无创造出来的可能。他将整片墙面清理出来,忘我的从头看起,体内真气依法暗运,只觉通畅无比,原本一些晦涩之处,也得以突破。“哥哥,在做什么?”墨初辛不知不觉原地打坐修炼起来,那吖吖见他久无动静,便披着豹皮进到里面寻他。

“吖吖,这些壁画上的武学极为精妙,我一时忘我,没有告诉你,害你担心了吧。”墨初辛将流转的真气沉入丹田,只觉神清气爽,之前受伤疼痛处也似乎变得活动自如起来。“这些画,吖吖,小孩子的时候,就有啦。雨停啦,回去吧。”墨初辛往外一看,天色渐暗,惊叹自己不知不觉已打坐一两个时辰。乘着天黑之前,墨初辛和吖吖踩着略有些泥泞的草地,回到了居住的山洞。吖吖在外准备食物,墨初辛一边回忆之前的画像继续试着运气调息,一边思考起来。那吖吖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年纪,说明那画像少说也有十来年的历史,莫非是哪位同门留下的。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是否与此有何联系。

正思考着,吖吖便拿着餐食走了进来,墨初辛见她竟提着两只剥了皮的兔子和白猿并坐,生啃起来,不禁问道:“这些兔子不是吖吖养的吗。”那吖吖摸了摸小嘴边的血迹,道:“它们死啦,只能吃掉。”听得此话,墨初辛不由有些怅然。自此,墨初辛每日或是去山泉边的山洞修炼,或是与吖吖玩耍,教习她一些知识,吃着汇聚灵气的果蔬,身体早已恢复如初。功力依着那些画像修行,竟比之前又精进了不少。而那白猿天生神力,见墨初辛身体康复,便似玩似斗的与他打闹,墨初辛起初亦只是玩耍,却觉得这巨猿招式奇妙,变幻无穷,竟有几分天玑门外功的风范,不由心中称奇,暗自与它学习。

约莫半年过去了,墨初辛早已适应了山谷里原始的生活,内功心法竟比坠崖前突破了三重有余。他自忖此番功力,必能为同门报仇雪恨,近日便不停寻找着出谷的方法。他试着从绝壁上往上攀爬,但即使是现在的功力,依然看不到顶上的尽头,其他通路又毫无头绪,不禁有些失落。那吖吖自幼在山谷中生活,并不知如何出谷。“那日你是在哪儿找到我的呢?”墨初辛一日问道。“哥哥是要走了吗。”那吖吖眼圈倏地红了,这几日她自然知道墨初辛在找寻出谷方法,只是自己虽有动物作伴,但从来没有他人陪伴说话,自是不舍,便从来不问。

墨初辛知她心思,便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叹气。“那天我在山溪的尽头那边找到哥哥的。”吖吖缓缓说道,“那边有一个深潭,我只知晓湖底有一个深洞,至于深洞里是什么,便不知道啦。”墨初辛听得,两眼放光,但介于在吖吖面前,又不好作势,心中暗念必定要去探它一探。

又过了几日,墨初辛心中出谷之念只是愈加强烈,而吖吖所说深潭,目不见底,墨初辛曾试着潜了几次,那湖深处伸手不见五指,冰冷刺骨,都无法潜到湖底,更不用说找到那个洞口了。墨初辛不知是吖吖信口胡说,还是自己不得章法,每日闷闷不乐,即使那白猿与他游戏搏斗也提不起劲。
大约过了两三日,一日上午,吖吖突然拉着墨初辛往外跑去。“怎么了。”墨初辛问道,那女孩儿的不似平日里嘻嘻哈哈,好像思定了什么一般,一言不发。墨初辛加紧脚步,跟着吖吖,来到了那个深潭边,只见那白狐,白猿,白鹿早已在此等候。“哥哥想要离开这儿,我心里是知道啦。”吖吖说着,开始解开身上衣物藤扣,雪白的肌肤从深褐色的兽皮里露了出来。墨初辛一惊,捂着眼道:“吖吖,我和你说了,不可在他人面前随意暴露身体。”“可是哥哥自己没法离开,那吖吖便只能陪着哥哥去啦。”女孩儿将墨初辛捂着眼睛的手拉开,洁白无瑕的胴体,胸前微微隆起,点缀着两颗嫣红。平坦的小腹下隆起的阴埠上一尘不染,一抹浅粉色的罅缝,白皙的双腿下,踮着一对纤巧的小脚。

“这是……”墨初辛一呆,往事的记忆又浮现了上来,他拼命的控制着真气压抑着身体的本能。吖吖轻柔的将他全身的衣物褪去,道:“这些兽皮会吸水,到时候会越来越重,只是累赘。”墨初辛呆若木鸡的站在吖吖面前,两人赤诚相对,那吖吖只是浅笑,随即转过身去与那三只动物叽里呱啦的一一告别。那三只动物都发出了悲鸣般的啼叫,如同人世间亲人分别之情,墨初辛也不住神伤。

“哥哥,我们走吧。”吖吖向着山谷方向使劲挥了挥手,咕噜咕噜的说了大声说了几句,挽住墨初辛胳膊,一同越入了深潭。墨初辛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