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猫咪的场合】
——嗡嗡。
我、是谁?
——♪——
这是、什么声音?
指尖,碰到了。
是线……不。
——是【弦】。
左手的手指用力按下,这是陌生的触感、又是熟悉的触感。
右手的指尖勾勒着琴弦,这是自己不记得的动作、又是自己不应忘记的动作。
嗡。
枯燥的声响,源自于手中的乐器。
“……啊。”
发出声音了。
我、发出声音了。
——【手里的乐器】,也发出声音了。
啪嗒。
后背,似乎被什么东西戳到了。
“啊啦,*滋滋*,在弹*滋滋*么?”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诶。”
——是谁?
“继续吧,我来听听。”
老人放下了手中的吸尘器,微笑着跟我一样盘腿坐下。
……坐到了……我的、对面。
“嗯。”
头发上的、那一小撮红色,好帅喔。
这么想着,我、【开始了演奏】。
……………………
——想不起来。
“啊,*滋滋*~今天也来了啊~!”
“*滋滋*,别逗这孩子了,该去练习啦。”
好多不认识的姐姐,好多不认识的女孩子。
她们的名字,我听不见。
……我的名字,也听不清。
这里是哪里?
我在做什么?
“……。”
那位、很帅气的老奶奶,又在想些什么?
咔嚓。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某处建筑的门口。
“喵呜~”
脚边,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嗯,就叫你、“猫猫”好了。
“喵呜!”
啊,是第二只……那么,你也是“猫猫”。
“喵呜~~!”
第三只——好长的猫,那么,你也是“猫猫”。
……那么,我是谁?
抬起头,建筑物门口的招牌、写着【S】……S什么……P……E……唔,看不清。
低下头,怀中抱着的,是不知名的乐器。
我理应记得它们。
我不该忘记它们。
正如,我不该忘记——
“哈啊……吃慢点哦,*滋滋*,不然可能会肚子疼。”
——不该忘记【她】。
“来来来,*滋滋*~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糖果哦~”
——不该忘记【她】。
“啊……*滋滋*、那个……小猫座的话、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星座了……”
——不该忘记【她】。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喂,野猫,该排练了。”
“啊。”
不该忘记的、【她们】——全都、忘记了。
……已经、回不去了吗?
粉色的、灰色的、黑色的、还有……这是、棕色?
认不清。
大家的脸、都被涂黑了。
那个夏天,那个舞台,那份快乐——那个遥远的夏天、那间和室、那个平静的午后。
我、已经回不去了。
咚咚。
——心脏、猛地被揪了一下。
这是,什么感情?
【“Live,不办吗?”】
Live、是什么?
……这是,我说过的话……?
为什么?
Live、是什么?
为什么,我在笑——笑得、那么开心?
咚咚。
好羡慕。
羡慕那样的我、羡慕过去的我、羡慕能找到归宿的……我。
但是,好遥远。
遥远、而耀眼——我、无法理解那样的快乐。
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剥夺了,然后,一切都碎掉了——变成了,遍地的花瓣。
【“不需要等了,现在就开始吧,让我来就好。”】
——黑发的女孩子、在说些什么?
【“……但我可以,我可以做到——为了、乐队的大家……!”】
——灰发的女孩子,又在说些什么?
【“——长崎素世!”】
……谁?
黑发的女孩子,将那个温柔的、又无比哀伤的女孩子,按在了墙上。
Nagasaki、Soyo……是,那位棕发女孩子的名字么?
为什么,吵起来了。
不要。
——我、不喜欢这样。
【“已经够了。”】
所以,我说话了。
鼻子酸酸的,胸口也好难受。
这是、什么感情呢……?
像是要窒息了一样,但是,就算很痛苦、也一定要说出来。
我讨厌,看到大家吵架。
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大家】、到底是谁?
为什么,我会那么难受……?
“……谁?”
为什么呢。
刚刚还因为看到我坐起身来、所以紧张的表情缓和了些许的灰发少女,猛地瞪大了眼睛。
“……野猫……?”
黑发的女孩子,居然笑了——笑得很僵硬、笑得很勉强、笑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真是的,你这家伙,别开玩笑吓唬我们啊——”
“你们、是谁?”
“——诶?”
对不起。
不认识的、黑头发的女孩子——对不起。
我不想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你们是谁。
明明应该是很快乐的回忆、明明应该是很重要的记忆……但是、但是……
想不起来了。
哭泣着的、很大只的叔叔和很时尚的阿姨也好,那位很帅气的老奶奶也一样……大家,我都不记得了。
明明是,很重要的人。
好想回去。
想要回到那个夏天、想要回到那个舞台。
想要问问【那个我】,为什么,你会笑得那么开心呢。
放在我床边的那个乐器、叫什么?
她们、又叫什么名字?
“灯!?”
——灰发的女孩子,好像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到了地上。
是我的错吗?
对不起。
但是,喉咙太干了,我、好像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大家的脸色,都好难看。
那个、棕发的女孩子、没事吧——
“……对不起,小乐奈……”
——诶。
为什么,是她在对我说对不起呢……?
“小乐奈”……是我的名字么?
啪嗒。
后背,似乎被什么东西戳到了。
但是,这一次,回头一看、我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位老奶奶手里拿着的吸尘机。
没有、那个奇怪的乐器。
有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曾经拥有的、很重要的、珍视之物……全都变成好看的花瓣了。
——好看、但是让人难过。
因为,花瓣这种东西,是会枯萎腐朽的吧。
……我也会、变成那样么?
明明还没有向重要的大家道别。
“……。”
……道别?
“不要。”
——我明白了。
我终于理解了。
从刚刚开始,一直从胸口处传来的那阵酸楚、那份难受——那是【悲伤】、也是【恐惧】。
我好害怕。
“不要……”
好害怕、就这样……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所有的感情、所有的记忆——
“不要、不要……!”
——就连“为什么会感到害怕”的那份心情,都已经遗失。
这样的、未来……这样的、结局……!
“我才不要……!”
“没关系的哦,乐奈酱。”
——诶。
滴、滴、滴。
病房里,枯燥的电子音回响着。
戴着鸭舌帽的、粉头发的女孩子,站在了床边。
“……谁?”
“我叫千早爱音哦。”
她摘下了帽子,盖到了我的脑袋上:
“睡吧。”
她的声音好温柔,跟【印象】里的她不太一样。
奇怪的女孩子、但是很有趣。
对我也很好……虽然、【吉他】一开始弹得不怎么样,但是很努力——
“……?”
——【吉他】?
“睡吧,乐奈酱……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将被她压低的帽檐抬了起来。
“……Anon?”
“晚安哦,乐奈酱。”
——粉发的少女,将最后一块【花瓣】、含入了嘴里。
………………
…………
……
【长崎素世的场合】
——夜深了。
行尸走肉,是对现在的我最好的形容。
【花瓣】、被拿走了——能拿走它们的人,只有一个。
而我,从刚刚开始就完全联络不上她。
拇指微微用力,手机屏幕不知道第几次亮起:一串接一串的、我单方面发过去的消息,没有任何一个被标记上“已读”。
那粉色花瓣的头像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手机屏幕再次转入待机状态的黑暗、亦是如此。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选择】。
——要继续在这里沉浸于悲伤与绝望之中、等待一切都结束么?
——还是说,哪怕只是无用功也无妨、拼上所有地做点什么呢?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遥望着悲剧的发生。
哪怕采取行动又如何?到头来不过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适合我的角色,恐怕是舞台上的弄臣吧。
一如既往。
【“呐,Soyorin……如果还有下次的话,Soyorin还会陪我么?”】
……不,不对。
我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眼睁睁地看着珍视的事物从指缝之间流逝、最后化作一片虚无——这样的体验,我绝对不会想要有第二次。
我渴望着、爱音所说的【下次】。
我期望着、跟爱音……跟Mygo!!!!!继续走下去。
我就是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所以,继续在这里扮演悲剧的女主角,没有任何意义。
不如说,我根本不是什么女主角——
“……而是、反派呢。”
——我,长崎素世,对自己的恶劣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
我知道,我是一个极其双重标准的女孩子:我会不顾其他人的想法、不计后果地想要独自一人承担这份不应承担的重责——然后,对抢先我一步的爱音生气。
名为“长崎素世”的家伙、就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
“……呼。”
所以,恶劣的我、接下来也会继续做恶劣的事情:舍弃一切情感、纯粹地依靠理性采取行动。
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冷酷的魔女一样,我要破坏千早爱音的计划。
指尖灵巧地点开了通讯录,屏幕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眼——想要找到“千早家”的联络方式并不困难,前阵子爱音在我家留宿的时候,我跟千早夫妇交换过电话号码。
【“诶?爱音的话,今晚不是在小素世家里留宿吗?”】
“……。”
——原来如此,果然来了这一套吗。
就跟我谎称今天妈妈会回来、不让她留宿一样,千早爱音也“利用”了我,欺骗了她的父母。
而我并不打算帮她圆谎,毕竟……我是个恶劣的女孩子哦,小爱音。
【“诶,什么……爱音她不在你那!?”】
抱歉,千早阿姨……我需要你们帮我把她找出来。
毕竟,如果是我“失踪”了的话,爱音……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吧?
【“我、我明白了!我们这边也会去找那孩子的!真是的……!”】
那么,叔叔阿姨那边就先这样吧。
接下来是……
咔嚓。
玄关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诶。”
——意想不到的事态发生了。
“素世,妈妈回来了哦?你没事吧!?”
……妈妈居然回来了,不应该啊。
出差,不是应该持续到后天的吗……!
“妈妈,为什么——”
“我从小爱音那里听说了哦!你好像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情……”
——居然来这一手。
也就是说,爱音她早就已经做好了相关的计划、甚至安排了妈妈回来……【照顾】我吗。
“……所以我就提前回来啦!”
在工作与女儿之间,妈妈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选择了我……虽然这一点真的让我非常非常高兴,但同时也让我相当无奈——不。
现在不是沉浸于亲情温暖的时候。
“妈妈,能帮我一个忙么?”
“嗯?可以哦~”
——毫不犹豫的回答。
匆忙地从机场赶回来、脸上的疲惫之色难以掩饰——即便如此,这样的妈妈、依旧对我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么?”
就跟那个笨蛋一样呢。
“麻烦妈妈开车带我去一个地方。”
——好难受。
我不想让妈妈那么辛苦。
我也想让她能在匆忙赶回来之后,能够先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喝上一杯温暖的红茶、然后像往常一样躺在我的大腿上享受按摩……但是。
“没问题哦!交给妈妈吧~!”
对不起——然后是,拜托了。
妈妈甚至连门都没有进,只是潇洒地将行李箱往玄关旁边一甩……然后,拖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诶、诶?妈妈!?”
“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跟小爱音有关,对吧?”
……为什么会知道?
“可、可以这么说……”
“那就得抓紧时间了——我们出发!”
“啊、嗯……”
……甚至连换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还穿着跟爱音约会时那套裙装的我、就这么穿着居家拖鞋坐上了妈妈的车子。
“那么,亲爱的~目的地在哪里~?”
“医院。”
我将小乐奈所在的医院地址发给了妈妈,妈妈也赶紧将它导入汽车的导航系统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千早爱音拿到花瓣后的下一个目的地、一定会是那里。
因为,我的原计划,跟她理应完全一致。
……然而。
叮咚——
手机响了,这是……群组消息的提示音。
是乐队的群组——发言者不是爱音,而是……立希?
【乐奈醒了。】
——糟糕。
开心的情绪涌现的瞬间,就被另一层恐惧的浪潮彻底淹没。
——爱音她、已经【成功】了。
…………………………
妈妈在医院门口放下我之后,得先去停车场把车子停下——而当我独自一人来到病房门前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其他人在了。
嗡——
这是、吉他的声音。
虽然没插电,导致音色干巴巴的不太好听,但我能听出来……演奏者的水平非常高。
就跟我们家的主音吉他手一样——不。
“……呼。”
——演奏者,就是名为“要乐奈”的女孩。
我轻轻地推开了门。
坐在床边的,是都筑诗船女士——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但那上扬的嘴角、暴露了她此时此刻那份按捺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跟她一样的,还有椎名立希。
“……!你来了啊,素世!”
立希的音调变得很高,甚至是有些破音——眼角泛红的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一点:
“灯也马上要到了,一会儿我下去接她……你先过来,素世,别在门口傻站着!”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心跳在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在我走向病床的同时,小乐奈也放下了手中的吉他、一脸正色地看向了我:
“Soyo。”
“……小乐奈。”
想起来了呢,小乐奈。
“医生说,乐奈她的健康状况在持续好转……虽然现在还没到能正常进食的程度,但如果能保持下去的话——”
我知道的,立希。
小乐奈已经【痊愈】了,那个巫女说的是真的——诅咒,真的可以“解除”。
……不,这不是解除。
我微笑着,坐到了立希旁边、坐到了病床的边上;诗船女士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小乐奈的父母也赶到了、于是便起身离开病房——临走前,这位年迈的女性拍了拍我的肩膀:
“辛苦了。”
“……不辛苦。”
她不知道,她们都不知道。
“小乐奈,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温柔地问道。
“越来越好。”
猫咪般的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
“吉他、想起来了;大家的记忆,也想起来了。”
“乐奈……!”
……立希,原来是会哭得那么稀里哗啦的类型呢。
跟平时的她区别很大啊。
“Rikki,哭得好难看。”
“少、少啰嗦!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啧……”
……太好了呢。
小乐奈能恢复健康,真的是太好了。
“喂,素世,这……这次应该不会只是我在做梦吧?要不你掐我一下?”
“不是哦。”
这不是噩梦,也不是美梦。
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哈哈……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Rikki。”
病床边,黑发的鼓手俯下身子、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大概是真的完全放松了下来的缘故,她的泪腺再一次失控:
“真的、太好了……”
病床上,白发的女孩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脑袋——她在笑,不是平时那种有些顽皮的笑容、而是一种更加成熟而温柔的微笑。
叮咚。
椎名立希的手机响了——她赶紧爬起身、抹了抹眼角,看了眼屏幕:
“……灯也快到了,我去门口接她——素世,你在这看着野猫……野猫,要听话哦。”
“嗯。”
“奇怪,那粉毛怎么还没回我信息……睡得那么早么?”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黑发的鼓手一边嘀咕着、一边离开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要乐奈。
“Soyo。”
小乐奈、再次喊出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小乐奈?”
“Anon她,要走掉了。”
——。
从刚刚开始,一直以理性去麻痹、去拘束着的感性,开始从胸口的深处溢出。
“是呢。”
“Soyo、也知道?”
“我知道哦。”
——我知道的。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千早爱音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Soyo,在哭?”
“是呢。”
我在哭呢。
为了小乐奈能够活下来而感到喜悦、因这份喜悦而流泪——与此同时,也为了那令人绝望的、已经无法挽回的未来而哭泣。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感性,在胸口深处彻底决堤。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没能做到……”
眼睁睁地看着美好的事物从指缝之间流逝、消散——这就是,我的命运。
这就是,名为“长崎素世”的反派、应有的结局。
“Anon她带着行李箱。”
要乐奈没有哭。
她的语气很平淡、也很坚定——我擦了擦眼角、抬头看向了她。
“Anon她,把这个给了我。”
从白发的女孩被子底下掏出来的,是一顶鸭舌帽。
我认得它。
“……那个行李箱,跟【上次】一样。”
异色的双瞳,带有某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紧紧地注视着我:
“Soyo。”
“……。”
“去追她。”
这是命令、还是请求?
——不。
“去把Anon、带回来。”
——这是,我的心声。
“谢谢你,小乐奈。”
我站起身来,拿起了小乐奈递给我的鸭舌帽。
——然后,拔腿就跑。
“啊,等等,那边那个女孩子!不要在走廊里奔跑啊!”
跑啊、跑啊——
“……?素世?诶,你跑那么快干嘛——”
“——我有急事!”
“哈……?”
——黑发的鼓手茫然地眨了眨眼,而跟在她身边的小灯——
“……!”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转过身、对着已经背对着她们跑开一段距离的我大声喊道:
“素世……!加油……!”
“灯?”
——我明白了。
抱着这份鼓励,我加快了脚步、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落下,向妈妈发送了消息。
【收到~】
在我抵达医院门口的时候,妈妈已经开着车撤了回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很着急的样子呢……那么,下一个目的地是?”
“车站。”
“Okay——那么,接下来要加速了哦!系好安全带!”
“嗯……嗯?”
“Nagaski——弹射起步!”
——诶。
强烈的推背感,让我瞪大了眼睛。
……………………
……抵达车站后,我其实稍微有点头晕。
“啊、啊哈哈……抱歉,素世,妈妈我开得好像有点太奔放了……”
“没、没事……不是妈妈的错……”
在经历了不知道几个“Nagasaki——甩尾!”和“Nagasaki——漂移!”之后,我们以惊人的速度抵达了车站。
原来妈妈全力解放的速度这么厉害……唔、咕……
“素世!?”
“我、我没事……”
……还好,这个速度的话,应该能赶上——
“……哈?”
——好吧。
而在我看到【那抹粉色】就这么明晃晃地坐在车站门口的小广场、那给人休息用的长椅上时,我当场气得笑出声来。
这家伙,生怕我找不到她呢。
那可爱的行李箱就在她的脚边,身上还穿着那套简约运动装束的粉发少女,正低头玩着手机。
于是,我安静地、平静地、坐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将那顶鸭舌帽,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啊,Soyorin。”
注意到我的瞬间,她放下了手机、摸了摸帽檐,抬头看向了我——然后,她笑了:
“晚上好哦~”
……居然还有心情打招呼呢。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呜哇,Soyorin突然变得像是缠人的女朋友一样了……!”
“我可以是。”
“诶?”
“——所以,为什么不回消息?”
“……。”
千早爱音、垂下了脑袋:
“……会受不了的啦,我。”
我想也是。
“如果真的看到了Soyorin发给我的信息……我大概会没办法下定决心离开大家吧。”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坐在这里?”
“……咳。”
千早爱音、尴尬地咳了一声。
“……因为,我最终还是没能彻底下定决心。”
“我想也是呢。”
真是个丢人的家伙。
“诶、诶……被Soyorin看穿了么?”
——其实没有。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妈妈开车开得稍微慢一点,我们也来得及追上爱音:这个笨蛋,在最想要逃避的这个最后关头,终究还是犹豫了。
“是呢,被我完全看穿了呢,我完全不担心你真的会逃掉呢。”
“诶?真的?”
“毕竟,小爱音答应过我的。”
——我在撒谎。
“所以,我相信小爱音、不会离开我。”
——我好害怕。
“……啊、啊哈哈……”
粉发的少女笑了,笑得很尴尬、笑得很惭愧。
“……抱歉,Soyorin。”
“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把【花瓣】,全都吃掉了。”
“我知道。”
——我知道。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但我是不会道歉的,爱音。
因为……
“爱音,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女孩子。”
“诶?”
“我会双重标准地对待自己和别人,我会发脾气、我会迁怒于你——所以,这一次,全都是你的错。”
“我、我的错吗……唔,这样说也对啦……”
——是我的错。
最任性、最自私的人是我才对。
但我是不会认错的。
“千早爱音,你差点背弃了我们的盟约。”
鼻子好酸。
“……嗯。”
她没有看着我,我也没有看着她。
“你骗了我。”
我们只是一起看着车站前方、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对不起啦……”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这本来应该是你对我说的台词才对,爱音。
“……啊哈哈,脑、脑子一热就……”
“脑子一热?”
训斥我的、骂我的、哭得一塌糊涂地抓着我的衣角——
“千早爱音,你是笨蛋么?”
——原本应该是你才对,爱音。
所以,为什么呢。
“……Soyorin。”
颤抖的声线,再也无法保持稳定;
“为什么……”
“……对不起,Soyorin。”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情绪,彻底失控。
“你真的以为你是什么……是什么【救世主】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告诉我……为什么啊……就不能、让我再自私一次……”
——为什么要再一次将美好的一切,从我的身边夺走呢。
“让我再、满脑子只有自己……就一次……最后一次……”
——为什么,神明大人的性格会这么恶劣呢。
泪水决堤。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再也听不清任何的声音——啊啊。
我已经没救了。
“……Soyorin。”
一如既往地,她将我拥入怀中。
但是,这份怀抱,给不了我足够的温暖。
“笨蛋……你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还不够、还不够。
“千早爱音……千早爱音……!”
——不要离开我。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约好了、要一辈子……”
——是我想要失信、是我想要背弃约定,所以,明明应该是你哭着在我的怀里、怒斥我的自私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
“Soyorin,果然跟自己说的那样……哭得很厉害呢。”
——为什么,要将诅咒转移到自己身上呢?
“指甲,又变得坑坑洼洼的了……Soyorin,这个坏习惯、以后一定要改掉哦。”
——为什么,要离开我……离开大家?
“不过,Soyorin,比自己说的要坚强很多哦——能那么快找到我,是很厉害的事情呢!”
——为什么、你还在笑?
说好的、又哭又闹呢?
说好的、会让我嫌弃你烦呢?
“笨蛋、笨蛋……!!”
——无药可救的笨蛋。
你也是,我也是。
……所以。
“我受够了。”
“诶?”
——我爬起身来,抓住了千早爱音的肩膀。
“我要记住你。”
记住、与你一起时,心中吹起的微风。
“我要记住你的气息。”
记住、那一天隔着手背的那个【吻】。
“我要记住你的笑容、那份羞涩的笑容。”
记住、那张大头贴留下的羞红。
“你的容貌、你的希望、你的理想、你的苦恼——你的一切,我都不允许自己忘记。”
所以,神明大人啊——
“你也不许忘记。”
——请不要把我的挚爱之人带走。
唯有她。
“唯有你。”
——绝对不能忘记。
“绝对不能忘记我。”
——。
我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修辞、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单纯的吻。
嘴对嘴、唇对唇。
那抹樱花般的粉色,成为此时此刻、我的全部。
“唔……!”
“……。”
内心的悸动不再模糊不清,即便如此,这个吻、依旧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Soyorin……”
拉开距离,粉发少女的羞涩映入我的眼帘。
真可爱。
太好了呢,这不是梦。
……太残酷了呢,这居然不是梦。
要是噩梦到了早上就能自然消失,该多好呢?
“爱音。”
即便醒了过来、也无法摆脱的这场梦,究竟算什么呢?
——神明啊,难道说,你也沉眠了么?
“不许离开我。”
无妨。
哪怕已经无法改变,我也不会放弃。
“……我也不想离开你哦,Soyorin。”
但是——千早爱音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珠;但即便如此,我的“救世主”小姐还是挤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诅咒……已经没办法解除了哦……对不起呢。”
“没关系。”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与你度过的时光、与大家一起度过的时光——我绝对不会放弃。
“哪怕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你的名字,爱音。”
“……Soyorin……”
所以,拜托了。
“——不要抛下我,爱音。”
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好。”
——【距离千早爱音下次吐花·还有十天。】——
……………………
每个故事,都应该有一个结局。
但是,我们的故事,却存在着【两个结局】。
首先是,好结局——
“——以上,我们是Mygo!!!!!~”
伴随着爱音的落幕台词,在观众们的欢呼声中,迷子乐队的五人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下了舞台。
“哼……今天整体的表现都很不错啊。”
椎名立希似乎对今天的Live很满意的样子,旁边的高松灯也点了点头:
“大家、都很努力……!”
“下次Live是什么时候?”
要乐奈凑到了鼓手旁边、拉了拉她的衣角。
“别急啊,医院那边说了,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一阵——对了,野猫,你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吧?”
“完全没有,状态非常好。”
要乐奈举起双手,秀了秀自己胳膊上不存在的肌肉。
“哈啊……总之最近肯定不会开得那么频繁。”
“Rikki,好懒惰。”
“才不是我懒惰啊!”
……这就是我们的好结局(Happy Ending)。
小乐奈、成功地摆脱了【花吐】的诅咒——现代医学无法解决的病症,在莫名其妙地侵袭了这位无辜女孩的身体、近乎将她的一切都尽数夺走之际,又莫名其妙地痊愈了。
除了因为长期卧床导致身体素质有所下滑、同时为了配合对【花吐症】的研究而偶尔需要去医院进行检查以外,现在的小乐奈跟以前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另一个结局……
“Soyorin……”
粉发的吉他手,似乎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脸颊微红的她、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牵起了她的手。
“各位,我跟爱音去……嗯,摘个花。”
“干啥啊,怎么突然开始用这种大小姐腔调了。”
椎名立希困惑地挑了挑眉,朝我们甩了甩手:
“去吧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们。”
“哼嗯~”
小乐奈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们一眼、侧了侧脑袋:
“腻歪的女孩子们。”
——她说得没错。
带着爱音来到RiNG的洗手间之后,我们甚至没有余裕进入隔间——粉发的少女猛地将我按在了洗手间的墙壁上,用力吻住唇间。
“唔——!”
——毫无疑问,这是她的强吻。
倘若我的双唇是门扉,她的舌尖即是钥匙;我欢迎着她的侵入,她也彻底抛弃了理性,将一切的情感灌注到这个【吻】当中。
……我知道的,她很痛苦。
所以,我温柔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试着抱住我,但痛苦让她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只能挣扎似地拉扯着我的衣角。
“咕、唔……!!”
——来了。
口腔里,有一阵淡淡的花香——是樱花么?
好像是,好像不是,我以前没有怎么研究过花的香味,更没有尝试过把花瓣含在嘴里。
而现在,我也只不过是被动而主动地在【接受】而已。
“姆……呜……”
爱音的身体在微微抽搐着,这是【花吐】的症状出现时,她下意识的反应;而她吐出的花瓣,则是毫无阻碍、毫无保留地被我吞食。
纯洁而污秽、肮脏而亲密——宛如某种腻歪至极的嘴对嘴喂食一样,我将爱音吐出的【记忆】与【生命】,尽数吞下。
好难受。
但是,她的颤抖、她的花瓣、以及她为我带来的这份【诅咒】——我都会全部接纳。
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了。
“咕哈……哈啊……抱歉,Soyorin……又让你难受了……”
“没事。”
这样的吻没有持续太久,爱音的身子晃了晃、但又很快就站稳了——花吐的【诅咒】在“平分”的情况下,并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很大的伤害。
取而代之的,是我也稍微有些头晕……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那么,下一次就轮到我麻烦爱音了呢。”
“噗……都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梳洗台的镜子,倒映出了粉发的少女那因为害臊而羞红的脸颊——当然,我的脸色看上去也红彤彤的,没好到哪里去。
“哎呀,年轻就是有活力呢——”
“呜哇!?”
“……什么时候来的?”
——突然从洗手间门口探出头来的,是“蜜柑小姐”。
姓小日向的巫女,今天并没有穿着巫女服、打扮得跟其他来看Live的观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径直走向了我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以温柔但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说道:
“张嘴,定期检查的时间到了。”
“诶……啊、啊——”
“……啊——”
尽管有些不适应,但我们还是乖乖听话地照做了。
穿着便服的巫女像是什么牙科医生一样,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我们的口腔——差不多半分钟之后,她点了点头,用稍微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说道:
“其实,【平分诅咒】的话、只需要把对方吐出来的花瓣在规定的时间内【吃掉】就好了——没必要嘴对嘴来喂哦?”
“呃,那、那是……”
“怎么做,是我们的自由。”
相比起容易害羞的爱音,我的脸皮似乎要稍微厚一点……真是的,这个笨蛋,在这种地方反而会展现出非常娇羞的一面呢。
“啊啦,所以我才说年轻人……呵呵~”
……真讨厌,我果然不喜欢这位小日向小姐。
“不过,你们确定要继续维持这份诅咒么?”
巫女眯了眯眼,低声问道:
“……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哦?”
——【诅咒】这种东西,只会越来越强、不会越来越弱。
爱音选择了吞下花瓣、承担小乐奈身上的花吐诅咒;而我选择了与这样的爱音共同承担诅咒——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们今生都再也无法离开彼此。
“现在抛弃对方的话,自己还能安然脱身——但如果你们继续保持这种腐朽的关系,诅咒将会加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哦?”
花吐的间隔,会越来越短。
一开始是十天,然后是九天、八天……再往后会是【每一天】。
被诅咒缠身的我们,今生将再也无法离开对方——但凡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服用对方吐出的花瓣,无论是爱音还是我、都会立刻被诅咒彻底吞噬,将自己的生命尽数吐出。
只有用刚刚那种方式达成某种“循环”,我们才能保住自己的记忆与性命——就像是,将自己的“半个灵魂”与对方交换一样。
“现在可能还好,再过个一年半载,你们就会像【我们】一样……再也离不开彼此,哪怕只是打算一个人出去旅游都不行哦?”
别说身处异地了,这样的症状到了晚期,我们分分钟连“在不同的学校上学”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字面意义上的离不开彼此、离开的代价即是生命——这就是,我们的【诅咒】。
“这样也没问题么?”
“我没问题。”
——我的回答,干脆利落。
“嗯,我也没问题哦。”
——爱音的回答,跟我一样。
“呵呵……现在的你们当然会这样回答——但是,一年后、两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呢?”
——我和爱音、会随着时间流逝喜欢上不同的人吗?
——我和爱音、会随着岁月流淌开始厌恶或者嫌弃彼此吗?
无论答案是什么,我们今后的人生都已经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只要有一方去世……无论是因为意外、还是不知道几十年后的自然衰老而死,活着的另一方也会因为无法分享诅咒而死亡。
这就是,这个“诅咒”的恶劣之处。
“嗯——十年后的事情,十年后再说啦~!”
——而爱音的回答,一如既往。
“毕竟,我们已经约好了要组一辈子的乐队,所以现在要做的事情其实也差不多来着~?”
“确实呢。”
我笑了笑、整理了一下刚刚被爱音扯得有点乱糟糟的演出服。
——“不会退出同盟”这一层关系,将会持续一辈子。
而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爱音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开始嫌弃我……我也不会放手的。
我会让她喜欢我,绝对——当然,这样的想法可不能告诉她,不然绝对会被她戳脸颊、然后说些“Soyorin真喜欢胡思乱想呢!”之类的话。
我才不想被她说教呢。
“真豁达呢,二位……不过,这样也好。”
听完我们的回答,恶趣味的巫女摆了摆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哪怕憎恨彼此,也无法分离——如果真的是这样的展开,也蛮有趣的呢!”
“呜哇,蜜柑小姐的性格好恶劣……!”
我完全同意爱音的说法,每次跟小日向小姐说话,我都感觉是在跟“性格更加恶劣的自己”说话。
类似“同类相斥”的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
“好了好了,就不跟你们开玩笑了——难得来一趟东京旅游,我们可不打算在你们身上花太多时间呢。”
又是这句话——那天晚上,小日向小姐出现在拥吻在一起的我和爱音面前、将“平分诅咒”的方法告诉我们时,最后也是用了这句话作为结束语。
结果,她和那位好像叫作“凛”的女性、已经在东京旅行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
“那么,我走啦。”
“嗯,再见!小日向小姐!”
“没什么事的话,请不要来麻烦我们。”
“噗~小素世还是老样子呢——”
——走掉了呢。
“走掉了啊……”
“走吧,爱音,我们也该出去了。”
“嗯!”
——粉发的少女,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我的手。
而我,当然不会拒绝。
“今后也要请Soyorin多多指教了呢!”
“……真是暧昧的说法。”
“诶,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哦?”
“哈啊……能被你这么麻烦的家伙缠上,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呢。”
“怎么能这样说!能遇到我,Soyorin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不少功德才对哦~!”
“……也许吧。”
——不,应该说,一定是这样的。
“啊,Tomorin她们怎么都已经换好衣服了——我们也得赶紧啦!”
——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所以。
“别那么着急,小心摔倒哦。”
“我又不是小孩子……唔、唔哦!?怎么又是这节台阶!好险好险!”
“哈啊……笨手笨脚的。”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千早爱音。
品尝着口腔里残留的、淡淡的花香,我轻吁了一口气、跟上了她的脚步。
一如既往。
——【距离长崎素世下次吐花的时间、已不再重要】——
——《猫跟花、一点也不搭啊》、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