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1. 背景自设,大约是现代
2. 甚至于自设了幽灵鲨的假名(出现次数不高)
3. OOC,小学文笔,揉捏造作
4. 大量奇怪的暗示
——正文
当波浪吟唱你的名字
波が名を嘆く時
当星辰点缀你的梦境
星が夢を飾る時
1/
“欢迎光临。”
哥伦比亚的街头,被包裹在古朴雅致的小洋房之间的是一家咖啡屋。红棕色的砖墙间,透过雾面玻璃能隐约看见暖黄的色调与清一色的木质装潢。
推开深棕的有色玻璃门,她用手抬了下帽檐,露出那双深红的眼眸,视线间断地落在正前方一位抖着雪茄的老克勒、右边坐在吧台椅上小憩的少妇、吧台后工作有条不紊的女主人、以及——缩在角落里那位佝偻的老人。
她径直走了过去,无视掉左手边九点钟方向那个吊儿郎当的下流视线,心中不禁有些腹诽——为什么这个咖啡屋里,聚集了各式各样的人?
“您好,需要些什么?”
她刚一坐下,女主人便从吧台出来,洗净的手呈上了一份菜单。她好奇为什么咖啡店弄得跟餐馆一样,人手也少,甚至需要老板亲自出来。说起来,没由来的,她默认了眼前这位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白发女人是这间咖啡屋的拥有者。
她刚伸手想接,老人打断了她:“不要看反面。”说着慢吞吞地拉了过来,指着上面寥寥无几的东西问,“要点什么?”
她本就对咖啡没什么兴趣。女主人笑脸盈盈却没有阻止老人的行为,她捕捉到了蹊跷。并不想深究,她探了探身子,随意地挑了个念出它的读音:“拿铁。”
“好的,请稍等。”
老人干涸的眼眶露出的却是精明的光,一直跟随到女主人施施然远离了他们,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特制金币。
她是一名赏金猎人。狩猎范围从药物、毒品、管制刀具、珍稀动物一直延伸到人命,目标从来只有丰厚的赏金。为此,她捕猎过未出世的胎儿、跨国企业的老总、天真无知的少女。这次的代号——那枚金币,意为她本次的目标是人。
“以后都在这家咖啡店见面。记得和老板娘搞好关系。”老人嘿嘿笑了两声,用手指比了个“V”开合了两下,又拍下一枚流通货币,抬起了屁股。
“对了对了——”他又弯下了腰,本就佝偻的他此时就像个罗锅,“别动静太大了,斯卡蒂。”
一语双关。没想到委托的接头人换成了这样一个老色鬼。被称作斯卡蒂的女性将特制金币拿在手里把玩,指腹抚摸着边缘读取信息。
…男…16……100金……凯斯特大学……
一位年少有为的天才即将在她手下断气,她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她不习惯用电子设备,信息的传递向来只靠这种密文形式,加密方式是特殊的——每一位赏金猎人有自己的习惯。她不介意被任何人看到。
包括眼前端着咖啡笑盈盈的女主人。她抬头看见她便想起老人临走前的“动静太大”,于是细细打量起来所谓“动静”能有多大。
女主人的脸部线条很柔和,加上微微的笑意,擦着西柚色的口红更显得温柔。她的身材很好,即使是穿着高领毛衣也不觉得臃肿,胸前圆润的弧线恰到好处。细白的手指因托着盘子而凸显出好看的骨节,白皙的皮肤能隐约窥见青色的静脉。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诱人气息,任谁看了都想将这块璞玉占为己有吧。
她心里有了个数,起身接过了咖啡,道了句谢。然而眼前的女人并没有走,而是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这让她有点不自在,抬眸发问:“有什么事吗。”
“方才我看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吧。”她略有一顿,说,“我想请问一下您的饮用感觉。可否告诉我呢。”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她语气不善,目光扫了一下那个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流氓,有点不耐。
出卖色相换取营业额——这是斯卡蒂对她的第一印象。
“不是。”
她不说理由,斯卡蒂便也不追问了。她的确是第一次喝咖啡,小小地抿了一口。她感觉似乎漂浮在整个咖啡屋内的醇厚的咖啡香气冷凝成了这一杯饮料,像是在品味嗅觉,换为液体状萦绕在她喉头。
“不错。”
女人点了点头,挂着笑意走了。
2/
她就着夜色推开了雾面玻璃门,坐在了先前的座位上。正在吧台后擦拭桌子的女主人听见清脆的铃铛声,有些错愕地转身。为了以防她误以为抢劫而尖叫,她立刻出声道:“等人。”
“客人…就要打烊了。”
与前些日子不同,女主人这回显得有些局促。斯卡蒂摘下帽子,轻轻抖了抖来时沾染的东西,说:“我不点单。”
女主人没有回应,清洗咖啡机的嘈杂机械音却是停了。她揉掉了手心里的锡纸,摁开了那处的灯,又捣鼓了一会儿,乒乒乓乓地回荡在静谧的空间。接着,为她递上了一杯咖啡。
“尝尝吧。”昏暗环境下的柔和的暖黄灯光把她衬托得有点不真切,“用咖啡豆手泡的,黑咖啡,比咖啡机的好喝。”看她迟迟不动手,便说:“送你的。剩下的咖啡豆泡的。”
咖啡豆哪来剩不剩的道理。只是斯卡蒂不懂个中道理,圈上单耳柄正准备喝,被她阻止了。
“我怕你喝不惯。”她笑着解释了句,然后俯下身子,夹起桌上一个小盒子里的方糖块放入咖啡杯,白白的正方体渐渐被深棕色的液体浸润。她执着小勺缓缓搅拌,另一只手用来捋了捋自然垂下的细碎白发并将它们拨在耳后,露出了一边颀长的颈项。
“尝尝?”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注视着她,那双同样红色的眼睛带着明显的期待,像是雀儿。
她不习惯咖啡的味道,但新奇的感觉并不赖。于是她接下来抿了一口,的确比那天黄昏的要更加凸显植物的芳香,美妙的甘甜冲淡了苦味,比那天的味道浓厚得多。
“中意吗。”
“嗯,比——拿铁,要好。”
“我也很喜欢这股味道。不同于海洋,是湿漉而干燥的奇妙植物。”
她听不懂她说的一些大概是专业的东西,手里只不停地把玩着那枚多了少年牙印的金币。
“啊——对不起,一不小心说了那么多。”女人抱歉地笑笑,四根手指来回交错,视线向左倾斜,“总感觉…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对不起,是我多虑了。”
闻言,斯卡蒂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气味。她习惯出门之前好好地洗澡,用鼠尾草沐浴露的酸甜盖住铁锈腥味,虽然那股阳光的香气一点不适合对外散发着冷若冰霜气息的她。
“什么气味?”
她问了句,眼前的人没来得及回答,一声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她们的交流。女人站起了身,面向矮小的老人轻声打招呼,转身进了吧台后的小房间,直到他们交易结束,她也没再出来。
女……26上下……500金……无职………
斯卡蒂准备走了,这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委托,为此她可能要奔波上数月来获取信息。临走前帮她关上了那一盏小灯,像是从未来过,却留下了一杯带着余温的咖啡。
3/
500金是一笔不小的赏金,对应了它的难度,有经验的赏金猎人能通过报酬将棘手程度猜得八九不离十。随着时间的推进,赏金一点点上涨,而委托人对她的信任和耐心也在一点点降低。她无不有些烦躁,终于在漂泊了一个月后,她背着沉重的大剑与没有丝毫明确线索的压力,决定回到了哥伦比亚的落脚点从头再来。
她把一个包裹着莹蓝粉末的自封袋从一个人肠子中挑出,血肉模糊夹杂着剧烈的异味的东西是她未来一周的生活费。她有点嫌恶地在不透光的巷子里七拐八拐,用剑尖将其甩进水斗,沉默地注视哗哗的水花将血污冲刷,不一会儿泛黄的瓷色水池便荡漾着丝丝缕缕的血线。
那块尸体引来了野狗,贫民区里连畜生都是贪婪的。它狂吠着呼退不敌它的同伴,接着发出威胁的低吼与虎视眈眈的一群乌鸦对峙。她听得烦了,便脱了帽子,在水声、狗叫声、乌鸦声中一头扎进不息的水流下。她在轰鸣的水声中蒙蔽起听觉,脑内窜过许多画面——惨叫、绝望、深海、沉船、金币、毒品、咖啡……等等。她大喘了口气,甩了甩头又用水冲干净了剑,带着那包“管制物品”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明天去一次那个咖啡屋吧。她随手扯过浴巾卷着头发,顺势倒在单人床上,把靴子和外套甩得满房间都是,迷迷糊糊地想。
等她再醒来也是黄昏了。她在金黄金黄的夕阳下擦拭着刚出浴的躯体,细数着身上斑驳的痕迹。或咬或抓或刺或砍,纵横交错的浅肉粉色伤疤遍布了雪白的胴体。她回想起咖啡屋老板娘端咖啡的手指,白净且修长,手腕处的骨节弧度优美。她确实是斯卡蒂所见过最柔美的女性了。
她选择走一条小路,这样能顺带看一眼昨天的任务。她远远看见了警戒线,便放心地走了。她昨晚故意在周围撒了点粉末,这件事就能以毒贩火拼结案。
她心情好了不少,脚步加快推开了渐渐熟悉起来的玻璃门,却见店里只有那个流氓。他并没有坐在远远的位置偷瞄女主人,而是坐在了吧台,沾泥的脚没有教养地翘在另一个椅子上。
“哟,大胸女。”
流氓主动给她打了招呼,斯卡蒂径直走过去,连个白眼都吝啬给。她往上次女主人藏起的地方张望了下,只有白色的门帘,没有其他,空落落的像来时的小巷。于是她坐在习惯的座位上,推开她一个月来收集的零散资料,一张张阅读了起来。
“嘁,没用的小文员,走狗。”他骂。斯卡蒂依旧没搭理,他于是又啐了声,过会儿没了动静。
这次的目标信息少之又少,唯一的线索是她持有一把用反应注射成型工艺制作的秘鲁铜电锯。这位26上下的女性,手持这把电锯,屠杀尽了一整个教堂的修士修女,现场却不能提取出她一丝一毫的DNA。
“幽灵鲨”——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号与她匪夷所思的故事一起,在太平洋西域的海岸传播,人尽皆知。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当地人把这个故事故意或无意妖魔化,或者说以讹传讹,又或者说是为了排斥她这个外乡人,他们一嘴一个版本。有人说她身长2米,有人说她没有头颅,有人说她身材姣好像是梦中女郎,有人说她癫狂且沉溺臆想,有人说她实际800岁借尸还魂,有人说她的电锯从腹部掏出,甚至有人说她是隔壁老光棍的未婚妻。
真假参半的信息冲得她晕头转向。这些村民擅长将自己的臆想添油加醋,谱写他们心目中的“幽灵鲨”。她还记得某一天他们村里的戏台子还在演绎幽灵鲨爱上一位穷书生与他私奔的话本,情情爱爱地惹哭了一揽子妇女。
或许他们才是癫狂的那一方。
无论如何,这个故事的结局都一样——至少哈姆雷特不会变成哈利路亚,幽灵鲨的确举起那把电锯杀光了教堂里的所有人。可当提及教堂,村民们叽叽喳喳又开始手舞足蹈起他们的哈姆雷特。
他们描述下的教会,阴暗、神秘、而又晦气。唱诗班永远只在凌晨两点开始工作,吵得连蝉都被烦死了一批又一批;而本应接纳人礼拜的星期天永远房门紧闭,说到底根本就没接受过任何一个前来礼拜的人。曾经有个皮孩爬到彩色玻璃窗上偷窥,第二天被发现他的躯干被摆成了乌鸦的模样。此外,还有鸡鸭鹅章鱼鲨鱼美人鱼的版本。
真真假假的信息太多了,但是真相一定蕴藏在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里。如果以后洗手不干了,这次的经历足够她写一本畅销小说。绝对会热卖。如果她把当地人喜好和扮成阿撒托斯的人一起跳探戈这段也写上去的话。
等银白的月亮爬上天际,她的思维导图也画得差不多了。此时她听见有凌乱的高跟鞋声,单薄的人影在灯光下摇晃。
“终于出来了啊,啊?”流氓随着“腾”的椅子倒地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手里俨然是一个洋酒瓶。他挥舞着酒瓶就朝呆愣着的女人冲过来,只听一声脆响,酒瓶碎了一地的渣。
“你——”
“滚。”
逆光的血色瞳孔跳跃着愤怒和威慑,她反手抓小鸡一样捏住脖子提起男人,抬膝重重一踢,男人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嘶吼被狠狠摔在地上,捂着下腹吐出一大堆呕吐物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她又抬腿用靴子猛地踹了一脚,男人缩成一个虾米骨碌碌滚到了门口。那一脚,他可能至少半年闹不出动静了。
经了这一遭,她有幸被女主人邀请至她处于二楼的房间。与楼下复古的装潢不同,她的私人卧室几乎只有白色的主调。她被安排坐在沙发上,而女主人则弯着腰在柜子里寻找急救箱。她想说这点伤没事,对斯卡蒂而言这只是些皮肉伤而已,她的肌肉足以将碎片阻挡在外。但是那真丝白裙下轻微晃动的臀部让她并不是很想打断。
没有人不喜欢美貌而温柔的女人。她盖棺定论了。
她连声说着抱歉,小心翼翼地褪去她的手套,处理着扎进血肉的玻璃碎片,并细心地洒上药粉。她又说到那个流氓总是伺机抢劫——至于抢劫些什么,斯卡蒂心里大约也有个数。她回想起那毫不掩饰的露骨视线,喉咙里一阵恶心,又咽了下去。
与楼下浓郁的咖啡香不同,楼上是清冽的草木芬芳,淡雅到让人闻过即忘,却又十分舒适。离她最近的女主人身上味道更重一些,夹带着沐浴露的甜甜的奶香。待她再靠近仔细闻闻,是刺鼻的微酸的气味。她警觉地瞥了一眼,房间内并没有散乱的锡纸,稍微放心了些。
可能是那个流氓身上的。
“谢谢您救了我……呃…我好像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斯卡蒂。”
“斯卡蒂…很特别的名字。我…叫我洛因吧。”她笑了笑说。斯卡蒂本能地觉得这不是本名,但还是夸了一句好听。她看着包扎上绷带的小臂,感觉有些活动不便,也并未出声。她眯起眼看女人低下了头颅,很轻很轻地用嘴唇触碰了一下纱布封口处,解释这是她们家人的习惯,这样会恢复得更快。
这个动作让她回想起幼儿期母亲用舌舔舐她的伤口,那是留存在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当她被迫离开完好的家庭,背上沉重的大剑自己出来讨生活后,回荡在海马体内的只剩下了无边的深海,使她时常在冰冷的梦境里落泪。
她道了谢,细心感受女人手心里的温度,因为她执意要检查,不顾阻挠褪下了她另一个手套。细腻的肌肤在另一只手臂上滑动,拇指的纹理蹭过一寸寸的新旧伤疤,女性略凉的指尖让她感觉非常舒服。她听见女人问文员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伤,于是她眯起了眼,红瞳闪烁不定。
记者。
她回答道。被艺人和从政人员追着打。
她惹得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很好看,她必须得承认。她眉眼弯弯的,脸部动态的线条流畅而透露着开心,如同秋晨绿叶上忽明忽暗的露珠,像是给她证明这不再是那种皮肉之笑。
“下次可别再随便帮我了。最近这里有些不安全。”
这句话是存在问题的。斯卡蒂敏锐地发现了端倪,如果真的担心她的安危,大可不必劝她不来。如果这就是这位女人的手段,那她真是一名天生的捕猎者。然而她上一秒的笑容和缠绕在右臂的紧绷感让她有些摇摆不定。
“我明天会再来。”
她左手拿起自己的手套,捋平细微的褶皱,最终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注意身体。
4/
“早安,记者小姐。”
她一如既往挂着笑容。今日的她一袭剪裁得不规则的淡灰长裙,衬托得整个人高雅尊贵不少,那恰到好处露出的一小截小腿骨配上一双高跟,显得她稍稍高挑了一些。
“早上好。”斯卡蒂摘下帽子,侧身坐下。不一会儿,她瞧见那有些瘦弱的二尺白洁托着头泡咖啡在她边上站定。斯卡蒂接过咖啡,她拿起帽子:“我帮您擦去灰尘吧。”
早上没有什么人喝咖啡,或许也可能是昨天那个流氓事情的后遗症,偌大个店里只有斯卡蒂一人。老板娘转身进了她的二楼,咖啡屋里只剩下了她翻动书页的声响。她拿着一本新买的书,从头学起RIM是什么,有名的应用领域是什么,还有秘鲁钢的使用和制作地分布等。
待她大致理清了思路,画了一两张图后,肚子有些饿了,期间并没有响起任何一声门铃。她想点餐,却捕捉不到那个灰色的人影。她纠结了一会儿,扶着木质扶手,一格格登上二楼。
“……洛因?你在吗?”
说起来,她的帽子还没还给她。
她推开半掩的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她第二次踏进了咖啡屋的二层。在黑白的真皮沙发上斜躺着灰色的人儿。她一手攥着帽子,像是在闻气味一样凑在鼻尖,另一手上是一小块白色的棉片,自然地垂在沙发外,茶几上放着一截摇曳的蜡烛和一两瓶写着英文与法文的小瓶。
此外,她的一个膝盖曲起,连带撩起了一大片裙摆。薄薄的脂肪下透露出肌肉的线条,细细的青色血管散布在带着透明感的肌肤上,腿骨的直线则强调着迷人的沟壑。纤弱的美丽在她身上被诠释了十成十。
斯卡蒂轻手轻脚地坐到茶几上,抬手慢慢晃了两下她的肩膀。于是她悠悠转醒,随着缓慢的起身,松垮的布料袒露出精致的锁骨,而主人却毫不自知。当被问及是不是在闻帽子时,她仍带着睡意的脸漂上几不可查的红晕。
她将帽子还给眼神促狭的斯卡蒂,解释道她喷了些香水。斯卡蒂嗅了嗅,的确帽子上多了一缕西西里柠檬的木质余馥,宛若秋季少女裙摆在林塘间沾染的露珠。那点点甜蜜的淡淡甘酸与她身上常有的鼠尾草相得益彰,在她鼻尖萦绕的同时,缓缓勾勒出女人用心挑选的影子。
“谢谢。怎么睡着了?”
“嗯……最近…确实有点嗜睡呢。”
她将有些松散的发辫重新编了一次,斯卡蒂的视线跟随着在白发中穿梭的青葱,她专注的样子像极了文艺复兴时期流传的油画,她圣洁且高雅。斯卡蒂又转而看向摇曳的烛光,橙红的烛泪汪在跃动的火焰下,晶莹间有着一点泛着珠光白色的粉末。
斯卡蒂探出身想仔细看看,编好发的女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斯卡蒂小姐的头发,也很好看呢。银色的很有光泽,像是清冷的月光。”
她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但却是她花了些功夫打理头发,尽管她倾泻至小腿的银发经常被她随意地用厚皮筋捆起。
“要摸摸看吗?”她发出了邀请,女人很欣喜地同意了。她找出一整个首饰盒,千挑万选了一条宝蓝色的绸缎发带,看样子是要为她扎起头发。于是她顺从地转过身去,不一会儿,微凉的指尖撩起她的银发,一绺绺银河静静地流淌。斯卡蒂好久好久没感受过亲密的接触,她默默地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好意,却像是从未碰过荤腥的孩子第一次囫囵吞了一整块猪油渣一样,兴奋与狂喜中带着奇怪的反胃。她慢慢阖上了深邃的红眸,视野渐渐狭小。她坠入了一片炫目的黑暗,头顶时有时无的细微感触让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但却自发地靠了过去。她某个时刻的记忆被唤醒,那是她在母亲的怀里听着阿戈尔的歌谣,温柔的手掌有节奏地轻轻拍抚她的后背。那是她曾拥有过最安心,且炽热的怀抱。
她恍惚间听见遥远的哼唱,优美的曲调与熟悉的乡音。咸腥的海水涌进她的身体,四肢无力地下坠。她在吟唱星空,她在吟唱美梦。当星星点亮了梦境,她落下了泪水。她悲叹记忆中的名字,而海浪在嘲笑。她接近绚丽的珊瑚,灵活的水母渐行远去。她咏唱世间的纯白,斑驳的铁锈沉溺于硬化的画布。于是她祈祷,染血的十字架矗立在空荡的胸膛。
斯卡蒂睁开了眼,面前是一面银镜,倒映出她挽着海蓝色缎带的侧辫与女性柔和的微笑。她称赞了好看,颈边绕着酸涩味。斯卡蒂戴起了帽子,她耽误了太多时间。女人吹灭了摇曳的烛光,同样跟着她下楼,惊讶于指着一点的摆钟。
“斯卡蒂,要吃点什么吗?”
斯卡蒂转头看她,见明媚的脸上盛开着朵朵白洁。她内心刚立起的决定刹那间出现了一丝裂缝,紧接着在她温柔的嗓音中分崩解析。
“……嗯。”斯卡蒂将她一早上的所有成果揉成了团,接过了她递来的菜单,没有犹豫地翻向了反面。
“——舒芙蕾。”
她第一次坐在了吧台前,看女人如何敲开一个个鸡蛋,同时也是第一次细细地打量整个咖啡屋。吧台内的一切整整齐齐,毫不凌乱,连每一个上书娟秀的手写字体的标签都贴得横平竖直,白洁且规划仔细。
“你还会吉他吗?”
她顺着斯卡蒂的声音看去,侧头笑了笑:“好久没弹了。”
“吟游诗人也不错。”
斯卡蒂像是自言自语,无厘头地说。打蛋机一阵嘈杂。
她品尝了一口舒芙蕾,蘸着枫糖浆,口感并没有软如泡泡入口即化,可能是打发过度,尽管如此她还是点头肯定了。女人笑得很开心,她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坐在吧台后的椅子上休息,轻轻地、缓慢地抚摸着她靠在角落的吉他。
“你不吃吗?”
“嗯,不怎么饿。”
她已经够瘦弱了,骨架又小,身高也不及哥伦比亚本地的女性,能在这样一个相对闭塞的村庄开一间像样的咖啡屋着实厉害。她回到原先的座位拿来了见底的咖啡杯,想让女人为她续杯。
突然一阵混乱的脚步夹带着剧烈的冲击袭来。斯卡蒂将手中的咖啡杯狠狠投向冲进来的不速之客后,立刻扑往呆愣的女人。
“趴下!!你在想什么!”
轰鸣的爆炸声携着玻璃碎片侵占了宁静的咖啡屋,斯卡蒂不顾撞到桌椅的钝痛,死死护住身下白发的人儿与她怀抱里的吉他。她愿意她当一位吟游诗人,永远、永远地远离血腥与纷争。
上帝从不是仁慈的,否则他不会创造人类。无神论者的信仰,本就是可笑至极的假冒品。
斯卡蒂撑地站起,以单手为支点翻越吧台,燃烧的血红色眼瞳中翻滚着亵渎和杀戮。她从腿根摸出从不离身的短匕,迅速摆出了作战的姿势。
“滚。”
“啊呀,斯卡蒂。你的动静真大啊。”
为首的佝偻老人嘿嘿嘿地笑着,他环顾了一圈残破的咖啡屋,突然极其嘲讽地说:“你该不会,吃了反面的食物?”
随着这句话,双方开始了搏斗。在她还没能用匕首扎进老人的胸膛,五六个佣兵便扑了上来。她尽可能不想见血,抬腿横扫迅速放倒两个,却阻止不了人海战术的优点。眼见一个人挥着剑从她身边掠过,直冲紧紧抱着吉他的女人,她心一横喊叫出来:
“幽灵鲨!幽灵鲨的事!我会解决!马上!”
老人出声示意停下,女人愣了一会儿,慢慢放开怀里的吉他,摇晃的瞳孔渐渐稳定在斯卡蒂身上。斯卡蒂大喘了一口气,她被两个人扭住胳膊,动弹不得。
“你以为——我是来解决谁的。”老人踱步至她面前,纹理张扬的大马士革刀从肚脐处一路向上,在他色情的注视下破开皮革的护衣,露出内里的打底与丰满的弧度。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用冰凉的刀身轻轻拍打斯卡蒂紧绷的脸,说:“你可没让你这样搞关系。看看你这下流的奶子,不过是个女人,就别狂了。”
“是嘛,女人?呵。”
她用尽浑身力气扭动左臂,脱臼后软绵绵的手让控制住她的男人惊讶错愕,她趁机向下一蹲,头狠狠地撞在男人肚皮上,紧接着不知哪来的蛮力将另一个掀翻,一脚跺在男人硬起的下体。在所有人没能预见到她会如此自残的空隙,斯卡蒂大吼着朝入侵者们攻去。她单手执匕,卡住老人的咽喉,在七个人的哀嚎下宣告了胜利的钟声。
“朝我挥出武器的,都粉身碎骨。”
她用阿戈尔语冷冷地说,匕首没入了血肉,瘦小的老人逐渐开始抽搐、痉挛,泛红的泡沫蔓延在她的右臂,浸润手腕与掌心的纹理。
她猛然想起,初见时递送菜单的白皙手掌同样纹理清晰。
——什么啊。
她自嘲地笑了,扔下没有生命体征的老人,染血的右手将左臂接了回去,半跪而下,向瘫坐的女人伸出了左手。
“小姐,地板不冷吗。”
5/
她游荡在金色的光辉下,像一只无头苍蝇。她反反复复地在香气四溢的商场来回、穿梭,她优秀的猎人脑被专柜人员的巧舌如簧花得七荤八素,只觉得眩晕。
终于她从热闹非凡的锅炉里回到了静谧的海边小镇。她嘴里叼着各式各样的购物袋,一手还提着不少,侧着身在口袋里摸着钥匙。此时门锁响起一声转动,探出一位围着围裙的女性。
她温柔地笑,迎接斯卡蒂的归来。而斯卡蒂有些窘迫,急忙从嘴里拿下那些花花绿绿的袋子,惹得女人噗嗤一笑。
“你去抢劫啦。”
她转身回到电磁炉边,随着炒勺翻动,肉香四溢。白发被辫得整齐,在双肩间轻轻晃动,偶尔露出白皙的颈项。于是斯卡蒂带上门,放下那些礼物们,从背后拥抱了毫无防备的她。
“买了些什么?”
“你在烧什么?”
“你先说。”
“嗯…香水。”
“嗯。”
“还买了唇釉。专柜说现在流行斩男色。”
“呀,你知道唇釉了。”
“………还有。白砖。抽这个吧,纯度高的对身体会好一点。”
“嗯。”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柔和的红眸一眨一眨。她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对了…还有。你等一下。”
斯卡蒂按下她正在忙碌的手,拆了包装将那只她挑选了好久的瓷白咖啡杯给她看,这是她所有东西里最喜欢的一个。
“啊呀,谢谢。”
“仔细看还会有花纹哦。”
“是嘛……”
她调小了火候,接来仔细端详。缱绻的发丝映衬着卷翘的睫毛,嘴角的弧度勾勒出温柔的南瓜色,认真的神情令人如此着迷,暖黄的灯光渲染着心底的暧昧。
斯卡蒂倾了身,拨开她细软的刘海,飞快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在她的错愕中,靠在她红晕攀上的耳边低声呢喃。
“所以,小姐。是不是该请我一杯,好好感谢一下。”
“……Salacious.”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