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出租屋“悟道” | 润人之道

朱日月吃饱(番茄蛋炒剩饭)喝足(白开水),洗锅洗碗之后凉水冲了身子,把身上那些黏黏糊糊的玩意擦干净,这样睡觉的时候不会感到难受,也不至于老是因为穿外衣睡觉,带着身上全是味道。
攒钱总是有用的。
尤其是疫情期间经历了“楼长”“天价青菜”“消失的红会物资”和“永不交接的领导”。
别哪天又给关起来,连花钱买生路都没得搞。
这个国家看上去天下太平,只要出事总是这样人有旦夕祸福。
“玩游戏?最近游戏都不好玩哪。”
游戏的内核玩法只要最开始两三天习惯了,往后怎么样重复劳动,背熟了游戏常见的套路和招数,趣味性随之荡然无存。
而且中国游戏习以为常的氪金界面难受得很,比起日本欧美的“强卖不能算交易”,玩游戏一不小心冒出来的充值界面,敷衍了事的大路货色情猛男美工,游戏圈子水军机器人账号——还有一群把游戏公司当爹养的“自干游”——之间的骂战,游戏无论是本身还是社区乃至网评的体验效果都是老太太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上了一天班,忍了一堆窝囊气,垃圾桶同志不想再收容垃圾。
“要不,看看主播?”
这个念头很快也打消了。
这年头中国经济说好听点是“稳中向好”,说难听点是一路下行,但凡干主播的,绝大多数想的就是个不劳而获,短平快实现财富梦。
姿色差一点的去干KTV商单包场,按着各路龟公底下去背“催单圣经”,从陪酒到亲嘴无不是促成签单,好一点的便是直播。
直播一个是明码标价,首先没钱充币的别来凑热闹,其次充大款的可以约线下,再一个比如成都水妹的可以全球直飞,人家是公务员不干了下海赚快钱。
朱日月再想想自己兜里囊中羞涩,思前想后,还是算了。
有那点儿钱,打飞机搞飞机杯经济实惠,线下还要担心有性病,万一中招,自己后半辈子不用谈结婚了,以自己这破天负跪的条件也没资格让人出具医院妇科的体检报告“安全上岗”。
现在的恋爱谈来谈去,无非是妓女上了干岸,让男人随便花钱,玩够了再找个老实人嫁了,和那些“上岸”的KTV“公主”与厂妹没啥差别。
一想起要是有个女人让一群男人随便玩,自己用的洞还是不知道第两千还是一万个男人,用叽霸戳过然后喷射流淌的洞,朱日月反正是浑身恶寒,宁可剁掉也不会让自己的叽霸去碰“N手货”。
朱日月打消了玩游戏和看主播的念想,转而躺在床上,仰望头顶这块腻子粉因受潮不断掉落发黑的“天花板”。
看着那饱经沧桑的网格,他开始了自己的悟道:
穿越小说和龙傲天的能耐,他自认是没有的。
这人图的本来是个混吃等死,找个安稳岗位过成长条毛毛虫的样子,一辈子不指望娶老婆(吵架分钱太累)生孩子(还是太累)。
所有但凡能避开的冒险,只要低头认怂,总是能划过去。
然后,面对现在中国的经济,老家同学比他惨的占多数,月薪不到5000的一大堆,勉强能接近的也得是进厂进工地,脚手架摔下来还是人不小心掉机器就原地下地狱。
回老家既然更烂,这儿好歹还能混个月薪7500(税前,算社保),在这儿起码是“启动”第一步。
家里五代人没有当官的,所以指望官场是没戏,比如政务中心接线员,说好听在公家上班,说难听是和人才中介签了第三方协议,地道私企派遣的临时工,到手薪资更惨。
再说就算考公,自己省还算好的,西北如西宁省城年关公务员欠薪也不稀奇,某钢铁国企断断续续欠薪再加连续三个月打白条“发薪”,这年头除非是家里有人一张“内部”批条就能予取予求,否则底层还是苦。
起码让朱日月上果洛还是和田,扎根多少年就为个黑衣乌纱帽,他自认上了这些年学,花了钱费了力,这就想做生意,下本是为了回本,现在回不了本,那就别提假大空。
一切都是生意,包括当官,考虑投入能不能回本,能不能有赚头,一毛钱的毛利都行。
朱日月习惯了摆烂,可带着仿佛不变的疲惫,看着顶板,不禁深思。
自己换了几家单位,从某中字头铁路局外包干工地到网站给美国毕业舞会卖一次性高档丝绸礼服,从电话打爆当个坑蒙拐骗换“A省教育中心”“B省学历提升服务中心”的客服骗子,到现在一天十几个小时白夜班来回乱切的网络运维团队,再比如更早的石子厂看着一群傻憨憨来回进出车拉15到25规格的石子,每次都是差不多。
“唉,对比一下刘皇叔。人家起码有个关羽张飞。刘表拉他当炮灰,好歹也能碰上诸葛孔明。咱这儿,除了五指姑娘排解过剩的精液,毛都没有。家里那俩能不听哪个外人然后脑子一热跟风就不错了,莫指望他们出谋划策。”
没有龙傲天剧本;
没有穿越神话;
没有万金油的朋友。
所有人很现实,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经营名为自我的人生游戏账号。
能交接好正常工作的已是好人,其他随缘。
朱日月无可奈何,想了想这些年读书,要说和很多混子一样天天游戏厅网吧,其实还可以自我安慰现在的不幸是咎由自取。
问题是做题做的不给睡觉,初中高中大学一直拼学业,字面意义上的拼成绩,拼绩点,拼排名,经常从回家写作业到第二天看太阳初升是家常便饭,电脑直到大学才第一次自己买个二手货去玩,电视平时要看家长脸色才能看,课外书和学习无关的想也别想,查到就得罚跪自己撕。
经历了这么多,最后的人生只能如此吗?
中国,是不是一切的全部?
他不得不深思。
漂亮话不能当饭吃。
钱可以买到基本所有的东西。
金钱万能。
钱可以买到亲情,可以买到感情,可以买到生存,可以买到养老。
毕竟这年头办公室干活干到猝死,然后单位一堆不做人不赔付的也是常态,公司可以拖当个被告,原告举证,打工人却不能把干新工作的时间,浪费在和原单位的扯淡。
当然,总是有看到表面现象,比如新修了多少高铁和高楼大厦,就觉得这些从钉子到房本都不属于自己名下的物件,居然有了自己该有的自豪感,这类脑残不用浪费时间去教育。
新闻和网络笑话美国流浪汉吃别人施舍的饭菜,朱日月却真的流了口水,有菜有肉有免费能量水(挂壁水),哪条单独拎出来清算,不比现在他节衣缩食“艰苦奋斗”的每日伙食强?
到底该怎么办?
“简单,我自杀就行了,一了百了。”
嘴上这么自嘲,自言自语,朱日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经历了这一切,一死了之,让很多欺负过自己的家里家外人好好活着,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真的对得起自己这些年的坎坷与付出吗?
真的该到此为止吗?
真的必须到此为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