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 中文 番外篇：对于“未来”可怜兮兮而又无足轻重的“现在”

昨天晚上，我狠狠地，无声地大哭了一场。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在发什么神经，让对未来极度的恐惧仅仅花费了几分钟就占据了那个夜晚我所有的胡思乱想。
我苦苦哀求着，祈祷着在混沌的杂绪之中理清一切一切的开端。
从我记事起，我就有了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妹妹。她一直都是我的亲妹妹，我的玩伴，或许我自己不想承认的，但是我也在一直顽强地在她的面前强撑起一个姐姐的形象。
我只想宠着她，保护着她，尽到一个姐姐应尽的义务罢了。她也一直都是笑给我看的，眼神之中带着充盈的崇拜。
但是自从她初中毕业开始，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毕业从留宿学校搬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帮忙搬着东西，亲眼看着她走近家门的那个瞬间，似乎所有的认真全部都被打破了。
完全就像以往一样，妹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一个大大的微笑，可是那个晚上，她给我的是最甜美的一个。
也就像平常一样，我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就是这样两个我们之间之前做了无数次的无声交流，现在却仿佛点燃了某个小小的，最不起眼的火种。
但是这个火种，我也没有想过可以焚烧我以后所有平静的生活。
妹妹微笑的样子——即使是不微笑的样子，一直都是那样的可爱，可爱到融化我的心。但是那一次，我头一次感觉到，我的妹妹也终于长大了。我现在才看到，如往常一般可爱的妹妹，现在多了几分稳重的气质。
我的心脏猛地泵动了一下，那种如鲠在喉的胁迫感，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虽然暂且宁静的生活还在继续，几天下来，有妹妹在家的日子也和往常一样，但是其中似乎总有一种无形的不自在，让我在和妹妹接触时有某种奇妙的感觉，让我的心跳加速，让我兴奋和紧张。
而且好像就连妹妹自己，也变得和我一样了。似乎总是在红着脸，躲闪着我们之间目光的对撞。
“……姐姐？”
我还记得是那个晚上，妹妹在熄灯后突然出现在我的卧室，爬上了我的床，钻进了我的薄被之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在隐约之中似乎看见了妹妹的身体，一直垂到腰间的长发，虽然比不上我但是依然称得上高挑的个子，在瘦削之中依然尽可能保留完美的身体线条，小巧的胸部，柔顺的肚子。虽然以前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是这次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抓住蹂躏一般紧绷。
作为姐妹，时常去对方的房间里面睡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这次会这样。这样的反应绝对不正常。
她的体温，她的鼻息，她的香气，驱散了我的所有睡意，我感觉到了加快的心跳，感觉到了冲上脸颊的滚烫。正值夏日，即使盖着薄薄的一层布，以及将手脚露在外面，这还是一种不同于单纯温度高的热，而是不会流汗的，让我乱作一团的冲动。
这……这是怎么了？
还像前几天那样强忍住这种异样，继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
然而妹妹却在片刻之后，直接骑上了我的身体，压低上半身，她的双手压住了我的双手，脸凑的格外的近，近到她的鼻息就直接撞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身体已经燥热到超越了妹妹呼出来的气。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我的反应，妹妹便缓缓地将她的嘴唇贴在了我的上面。而我，竟然一点挣扎都没有，闭上眼镜，竟然只是稍微抓紧了一点她的手而已，对于妹妹突如其来的强吻竟然只是……全盘接受并享受？
我感受着妹妹稍微有点冰冷的唇的柔软，也渐渐地明白了自己这两天为什么能够产生这种面对妹妹时的不自然，对于妹妹那种不限于姐妹与朋友的那种特殊的情感。——这是一种进化么。
她送了口，我需要冷静下来。
“太好了呢，你也是喜欢着我的，对吧？”
“喜欢？我当然是喜欢着你的，因为你是……”
“不是的，姐姐，是名为爱恋的喜欢哦。一直以来对姐姐的崇拜，好像变成了这种东西。”
“我……我才不会……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真的吗？姐姐，我已经想明白了。”
我说不出话来。难道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吗？
况且，这真的是爱恋吗？
姐妹之间的喜欢与情侣之间的爱恋，究竟相差在哪里。
她趴在我的身上，我放弃了狡辩。我们拥抱在一起，她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我，而我也在盯着她，仿佛有魔力一般我们的目光锁死在对方的脸上。
我的手摊开在两侧，她搂着我的脖子，肆意抚摸着我的肩膀与身体的前侧。从细腻的肌肤纹理上传来的稍微流失了一些温度的触感，身体之间亲密的接触，这种仅仅是探寻着裸露在仅有的内衣之间的肉体的摩擦就能带来的舒服，一种让人着迷的酥痒，贴的紧紧的，在想要与羞涩之间纠结。我渐渐地开始病态地思索着“如果是妹妹的话怎样都可以”。我们拥吻了一个晚上，直到喘不过气，直到最终睡意袭来。
“可爱……姐姐好可爱……”
我在……渴望着与她接触吗？我在对她的身体部位抱有幻想吗？
从那之后，她总是喜欢搂住我的头，如女王般强势或者如小恶魔般邪魅可爱，亲吻着我的嘴唇，我的脖颈，我的锁骨，从上到下，在上面留下她的口水，种下她的草莓，她的爱意，勾起我的一条腿，抚摸我的身体，侵犯着我，虽然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我也在渴望着，享受着，偶尔无力地反抗，戴上项圈，变成一只臣服于她的乖巧的猫。
“姐姐的小脚丫嫩成这个样子，一不小心就会玩坏的哦？”
“所以轻一点嘛……”
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仅仅是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还在照常生活着，妹妹也很理想地考上了我所在的高中。
“姐姐，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爱着你的。”
“嗯嗯，我也一样，永远都会。”
但是真的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只要是人与人之间，即使是同性也难免诞生出名为爱恋的东西，百合之恋也无可厚非，只要它诞生出来，就根本无法去责备当事人，因为这也是她们所无法控制的。但是到底什么才是爱恋呢，仅仅就是在床上亲热吗，还是说无时无刻在想着对方的那种痴迷，还是别的什么的。
处于和常规伦理相对抗地位之中的我们，还不需要考虑更多事情的处于安逸与迷惘之中的我们，或者说，我。
究竟怎样就算是姐妹的亲情，又怎样才算是恋人。
“姐姐，出尔反尔可是会教坏妹妹的呢。”
“……知，知道啦。”
在高中剩余的一年里，我的校园生活当中又多出来一个妹妹，她不仅占据着我的日常时间，而且还在侵蚀着我的思绪，她的可爱模样驻扎在我的主思维里，不管是什么课程，亦或者突发状况，都无法抹去。然而这一切完全是我自愿的，当我想起她来时，那种沉溺的愉悦就一发不可收拾。当我触碰到她，或者她触碰到我时，心跳的声音就会大到足以听见。这是之前妹妹仅仅是妹妹时所没有的。
我想着她，想要她在我的身边，损我，或者是取笑我；我想要我们拿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开玩笑，忘记其它的所有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要把蛋糕递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微红起的脸颊，慌乱移开的视线；我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倾听彼此的心跳，嗅去她头发上的芳香。
我们本就不疏远，为什么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
“姐姐，你能想象以后如果没有了彼此，会是什么样子的吗。”
“不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是吗。你一直都是这样笑给我看的呢。”
在她眼里一直笑着的……原来是我吗。
尽管我可以被称作不良，但是用成绩堵住老师的嘴，他们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毕业的换作是我了。即将步入大学之中的我，要远远地离开家乡，远远地离开所有认识的人，去结识一批新的人。
这个毕业假期算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样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虽然说以后有的是时候再次回到自己的家乡，但是总有一种即将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
我依然沉浸在与妹妹的爱之中，我依然沉浸在隔个两三天就出去和别人约架的畅快之中，不过直到那一次他们将我的妹妹卷入其中之后，这个乐趣便消失了。
似乎我也只是想麻痹自己呢，即使突然毕业，也要让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填满我，让我无暇去细想。
我只不过是用一张张纸浸透了血液，密封住我的心而已。但是不管怎样，纸终究是纸，一捅就会破的。
我望着在面前已经熟睡的妹妹，以前也顶多不过是姐妹的思念而已，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了。
承认吧，不管这有多么的幼稚，多么的愚蠢，这并不是什么一时的冲动，一年过去了，你就是实实在在地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就像她爱你一样。
这不是你用理性的思维，去思索“这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就可以逃避的了的。
我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蛋，好像如果现在还不摸一摸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尽管假期还这样长。
我实在是不忍心去打扰妹妹可爱的睡颜，就像是雪上的脚印一般的玷污。但是这手快要触及到时，我猛地想起来，我的假期还长，但是她已经开学了，她早就在几天前就离开了家，再次回到了学校。我面对的，仅仅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气而已。
“姐姐，不要想我哦。”
“你才是呢，傻瓜。”
属于她的大学梦之路还很长，离别之后，她自己有她自己的那一份哀痛，但是至少，我不能用我自己的悲伤打扰到她。是的，我好像确实是这样一直笑给她看的，假装自己很坚强，只是不想让她和我一样悲伤。
我们这属于同性之间，姐妹之间的爱恋，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是如果继续像这样下去的话，会遇到远超想象的世人的阻挠。或者她由于某些不可抗原因，远远地离开了我，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我在害怕的是这些吗？
不，只要有思念，这堵分隔的墙再厚实也无所谓。
我真正在害怕的，是可能会有一天，我与妹妹不再相爱，我们重新变回普通的姐妹。
我们能够像这样持续多长时间，我们之间的爱会在何时被消磨，直至毁灭地无影无踪。
我们可能会在今后的日子里用新的东西重新填满我们的内心，新的游戏，新的朋友，甚至新的恋人，让对方变得不再像这样举足轻重，让我们想起对方时不再有那些奇妙的感觉。
再遥远一点的未来，我们甚至可能会各自找一个不爱的男人——或者爱上的男人，与他们结婚生子，度过余生。
我们看着对方的目光会变得和一开始那样：依然爱着对方，但是却不是爱恋，对方只不过是我的姐妹罢了。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遗忘，不是离别，而是知道，却已经不再重要。
爱会消失的好像从来就没有到来过，当我们再次望着对方的时候，欲言又止，或者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即使我们自己也不记得这份爱了，那我们的灵魂也会遭受着折磨。
我们会毫不在意地撕碎原来视若珍宝的东西，扔进垃圾桶，可是我们灵魂之中的一小部分，她们会记得，在心灵最深最深的黑暗之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她们会记得。她们会发出最凄惨的哀嚎，而我们自己却永远都听不到，甚至都感觉不到。我们会继续平静地生活，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终于注意到由温热变成冰冷的泪水已经浸湿了我的枕头，湿冷贴在我的脸上。
为什么要让这样的爱恋闯入我们的生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我们相爱。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压制自己的情感了，任由更多的泪水从眼中冲出，流下去。
然而这又是流给谁看的呢？我只希望妹妹能在我的身边。
可是就连月光，就连星星都离我远远的。